忠犬戒指(110)
司礼监掌印太监庄池是张晗和林一闪的干爹,倘若此事他不出手帮忙,就更没理由找顾师秀这样的外人帮忙了。
林一闪:“我见不着干爹他老人家,只能来找您,师相;当初您能扳倒倪孝棠,内翰没有少出力吧?如今我只是想见他一面,希望您能助我一次。”
顾师秀的确略欠过前任厂督这么个人情。他面有难色,略略沉吟,复而道:“这样,我设法先联系庄公公,若能得到他的准许,尽量帮忙吧。”
七天后,林一闪乔装改扮成入宫采办的内官,混入万寿宫。
精舍内,皇帝在蒲团上打坐,一个白皙温和的年轻太监,正在香案前抄写青词。
他手执狼毫小楷,薄沾朱墨下笔落字,一笔一划妍秀遒劲,耐人回味。
不一会儿,案头的一炷香还没过半,数百字的长篇青词便已抄完,又快又美。
“皇上。”他跪下待命。
皇帝:“朕还要再修行一会儿,你下去吧,张晗。”
张晗从大殿里走出来,一个小太监沿着廊檐跑到他跟前,悄声禀报了几句。
他改变了方向,穿过几条宫中的宅巷,来到一座供奉神像的偏殿。
偏殿正中供奉着道家三清,高大的神龛下面站着一个倩丽挺拔的身影,林一闪在此焦急地等着。
她一转身,看见了张晗:“内翰!”快走几步到他跟前。
张晗平静低声道:“进去说。”
两人来到殿后僻静处。林一闪心中大石稍微落地:“内翰,你没事吗?这些天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
张晗出人意料的冷淡:“顾师秀帮你混进宫的吧?这样很危险,也不合规矩。”
林一闪微微一怔:“宫里发生甚么变故了吗?”
张晗清秀温润的眉眼依然不看她,十分淡漠地朝向虚空中的某处:“不过,你向顾师秀靠拢是安全的,以后无论发生甚么事都不要再找我,打听我这个人。”
林一闪更不解其意了:“倒底发生甚么事,杨潇拿住了你什么把柄,你同我细细说来,我们好商量反制之策。”
“没有什么把柄,也不需要反制,一切都是宫里正常的人事调动,你听候上面安排罢,”张晗背过身,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时辰不早,我要回去了,你快些出宫,以后不可再如此进来。”
林一闪瞧劝他不住,忽然抬高声音道:“张晗,我们走吧!”
“什么?”张晗在神像前顿住了脚步。
“我早就想说这句话了,当初你选择留下侍奉干爹,所以我也支持你的选择;你说紫禁城就是你的家,可是这个家里何曾留下过一点情谊,它给过你温暖吗?这不过是一座坟墓罢了。张晗,你应该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天大地大,什么地方都可以成为我们的家!”
张晗一阵漠然。
林一闪绕到他跟前,一双妙目内俱是殷殷期盼。
张晗淡淡开口:“林一闪,这么多年你为干爹、为东厂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但是这样的话不可再提了;一日为东厂之人,终生都不得背弃,否则不会有好下场。”
林一闪:“干爹对我们有护育之恩,所以你想报答他,如今他老人家根深叶茂,儿女众多,不需要我们像当初那样操心了;他的不快乐,源于他的不自由,你既然看到他的一生,难道也像像他一样将青春埋葬在宫里吗?”
张晗仍是冷漠。
林一闪自从目睹倪孝棠之死后,心境正在一点点改变,她是一个孤儿,这座皇宫和北京城,对她几乎没有什么可以留恋之处。
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张晗和义父。
林一闪:“我问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张晗突然厉声说道:“林役长,我须得警告你,我虽然已经不是东厂提督,但若你有背离东厂之意,我不会轻饶。再存异心,我会向东厂检举揭发你。”
林一闪愠道:“就像当初我偷腰牌你向干爹告状一样?倘若你不舍得这份热闹,我可以带你去最热闹的地方;如果你想要富贵优渥的生活,我可以给你更多;你不是厌烦宫里的尔虞我诈吗?我可以带你去看江湖之大,庙堂之远,带你做梦都想要的自由,没有人能再伤害到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做回你自己,为你自己考虑一点点?”
张晗:“我们为君父办事,考虑的不应是自己。”
林一闪真想说——君父他算个屁!
他从来没有为国家、为百姓、为替他牺牲的人考虑过,为什么这么多人要为他死,流干最后一滴血?
林一闪咬着牙根说了一句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他不配,你想告状的话便去吧!”
张晗仍旧平静的说:“我们彼此都很了解,赌气的话就不要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