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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戒指(7)

作者: 之蓝 阅读记录

沈徵听到这里只想骂人,倪家父子乃窃国奸臣,她一边跟奸党勾结,一边为宦官办事,这能跟忠义沾半点边?忠义狗屁。

但是好男不跟女斗,他也只是紧紧闭上了嘴,束手待戮而已,大丈夫无惧一死。

“不必浪费口舌,我沈氏一门清白忠良,不会和奸佞为伍。”

林一闪听了,很不高兴:“你这个就属于死脑筋,你是不是心里在想,好男不跟女斗,所以不想和我多说话?说话时沟通的方式,不管我是男是女,你跟你妈也要沟通也要说话;你是不是又在想,死就死吧宁死不辱,你又错了这没人想侮辱你;你肯定觉得我不配谈论忠义,但是,我身在东厂一天就会为皇上办差一天,同样是效忠君父,在腾骧右卫或者在东厂又有什么区别?你跟着我帮我办事就是帮君父办事。”

院儿风吹得更大了,空气湿闷,两只屋檐下低旋许久的燕子这会儿停下来,落在栏杆上,看月台上的沈徵。

大风拨动着沈徵碎乱的发髻,林一闪把他内心的想法猜去了大半,他没有接话。

“你们一家一直遭受倪孝棠的打压,你父亲流放塞外至今未能归还,你爷爷忠勇伯年岁已高,至今门庭冷落,连府上的下人都畏惧倪家权势跑了不少;到这一辈,你也要死在倪孝棠手里了,你打算继承父志把含冤受辱变成家传吗?”

每当她提到“倪孝棠”这三个字的时候,沈徵那张受伤的脸上,便会青筋暴增。

林一闪一直在观察着他压抑愤怒的样子,这次,仿佛多了一些屈辱。

她轻咳一声,站起来,换了副柔和些的嗓子:

“倪孝棠一直催我快点宰了你,我欣赏你的为人,才没有动手。沈侍卫,你见过被暴风雨笼罩的森林吗?有的树木长得高峻挺立,却树大招风被摧折在风雨里;有的树枝叶太过贫瘠,被藤蔓吸干了养分自然枯萎;真正和光同尘、与时舒卷的树木,刚柔并济,是不会为风雨所侵的。”

说罢转身背对他,狂风把她的青衫吹得像一只狰狞的蝴蝶。

沈徵薄唇紧抿,忽然咬住了下唇,殷红似血。

他整个人遭受拷打,都显得凌乱脏污,脸上很多血渍,五官也辨不清了,但唯有一对眼睛,黑白分明,清雅肃净,透出一种矢志不移的坚定。

沈徵道:“我父一生忠贞刚毅,嫉恶如仇,我身为他的儿子,岂会侍奉妖姬!”

林一闪暴起,出手扼住他的咽喉:“好你个宁死不屈,我拧了你的头,看你屈不屈!”

话音甫落,天空陡暗,轰地一声,春雷响了。

一道闪电忽至,撕裂天穹,紧跟着雨水瓢泼,天地之间风雨飘摇。

京城上空被风雨笼罩,半个城的人躲在屋里,半个城的人忙着避雨。

阁老府中,小阁老倪孝棠站在书房窗前陪父亲观雨。

父子两人刚下朝来,大红仙鹤补子都还没换下。倪首辅苍老的声音沉沉响起:“你看这雨。黄山谷有句诗“心情其实过中年,八节滩头上水船”。为父已老,力不从心,八节滩头险关在前,掌舵还要靠你。”

倪孝棠:“父亲,您做了半辈子的首揆,护了儿子半生,儿子也不会在您老去的时候使您受人欺辱,只要新生可以代故,风浪再大,谁也击沉不了咱们这艘船。这一届科考,正是儿子为您拉拢门生新吏的机会。”

狂雨中,林一闪和沈徵浑身湿淋,脸色皆冷得发青。

沈徵闭目就死,林一闪突然收手。

“沈侍卫,暴风雨已经来了,我劝你再好好想想,应该在哪一棵树下避雨。”

第4章 恨,无关风月(上)

深更半夜,雨水暂停,房里点了一盏灯。

林一闪裹在刺锦大被里打寒颤,哆嗦了一会儿,探头问:“莲序,窗子关了吗?”

“主人,都关了。”帘子挑开,丫鬟莲序端姜汤进来。

林一闪想接,突然又缩回去,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条绢丝手帕,轰隆擤了把鼻涕。

莲序:“这个沈徵真不是个东西,主人这般礼待他,他不识抬举;索性宰了,跟倔牛费什么周折。主人若忌惮沈家的人脉报复,就把他还回东厂。”反正下了诏狱的都会脱层皮,还可以把事情推在倪孝棠头上。

林一闪:“他伤情如何。”

莲序:“照您的吩咐给他洗干净包扎了,大夫看过说除了断了右臂,其他都是皮外伤,养个把月就好。哎,那小子狗命真大,雨怎么没把他淋伤风。”

林一闪汤碗一顿:“右手伤了?坏了,我要的就是他的右手。”

莲序不解。

林一闪:“这个人武功极高,在腾骧四卫举办的卫所比武里面,他拿了三年的连冠。脑子也好使,不然不会在科道中脱颖而出,家世又清白;你以为朝中没有人为他说话吗?这种人只要不夭折在倪孝棠手里,早晚会出人头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