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戒指(78)
林一闪转过身。
茶伯:“请允许老朽称您一声林大人,皇上、庄公公、督公和您的恩情,老朽感恩不尽。老朽想跟您说一件事。”
屏退左右。两人头顶满天繁星。
茶伯:“当年,我痛失爱女,心情绝望,一直在崇福寺附近听禅平静心绪,有一天庄公公派人来找我,告诉我一桩事。”
“他说,公主不满周岁时,就已经最得皇上疼爱,也许正是沾了洪福,得天庇佑,当日没有上得刑场。”
林一闪没有打断,继续安静地听。
“庄公公只说,让我节哀顺变保重身体,有缘的话也许终会相见,这样的话当时的我没有全信,因为庄公公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儿,我曹家却是大厦将倾,宫里朝里的人多是跟红顶白之辈,他没理由出力帮我,我只当他说了几句片儿汤话。”
“可是今天他派您来搭救我,我始知他所言无虚,他老人家是个菩萨心肠的人,我曹察小人之心度他,羞也,悔也!请您替庄公公受老朽三拜!”
茶伯磕完头道:“这件事唯一知道真相的,也许不是远在天边,而是近在宫里。”
林一闪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代为转达。
“还有阿诚,他是个身世凄凉的好孩子,我悉心教导培养他长大,我把他当成上天派给我代替宁安公主的孩子,亲近他照顾他,希望苍天有灵,能有人也捡到我的孩子这般照顾对待。请你多担待他的年轻冲动,助他和父母团聚,林役长,老朽曹察感激不尽!”
这个请求略微有点麻烦,按照林一闪的办事风格,删繁就简,不惹麻烦,是不会答应的。
但是这位老人的慈祥目光使人动容;她想了想,居然鬼使神差地点了头:“我会尽量留心。”
“多谢,林役长!再见,林役长!保重!”茶伯挥手,饱含热泪和深情。
“保重。”林一闪和他彻底道别,平静目送他先离开。
头顶,银河浩瀚、星穹璀璨;茶山之地貌将随水化烟如风逝去,人类的真情真爱却会历久弥新。
翌日清晨,林一闪和池诚提前碰头,两人换回彼此的衣服,一起准时回到驿站。
按照约定,两人都没有跟沈徵提及昨天发生的事情,一切平静。
倒是沈徵和林一闪提起,倪孝棠的车队刚走。
三个人在驿站换了辽东马,加快速度走官道,直奔长江渡口,顺江而下,转京杭大运河回北京。
坐船过南直隶的时候,两岸风貌已与福建一带的溶洞地貌迥然不同,秋天的南京红枫如火,银杏如今,楼台庙宇合山嵌水,风景为之绝胜,林一闪在船舱中扶窗观看。
因为任务完成,倒也颇有轻舟快马,一路看尽江南花的快乐。林一闪不禁道:“油窗漠漠雨垂垂,秋尽江南草木知。”
池诚听她吟苏炯之诗,抖机灵地接口道:“促织到头无一语,不知能有几多丝。大人定在思念京城的亲人了!”
林一闪:“嗯……几多丝,几多思……其实我已没有亲人,并没有什么好思念的。”
池诚一听,连忙说:“那我想借高适的两句送给大人: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您这样的人物无论到哪里,必定会受人景仰、胜友如云!”
沈徵在旁边看他讨好林一闪,牙都快酸倒了。
其实心里也略感吃惊,这个茶山出来的黑小子,居然能谈诗论词的,搞毛啊!
而且武功也不差,和他打,沈徵都不敢掉以轻心。
而且,他比自己还多个技能,懂茶。
渡船的上的随护来送本地茶,池诚喝了一口就放下说:“这杯雨花是不错,可惜是去年的! ”
瞧吧瞧吧,这会儿又借喝茶打开话题,在跟林一闪唠嗑了,东拉西扯说什么品茶三味。
沈徵嘴里这口茶越抿越酸。有什么嘚瑟的!搞得好像就他会喝茶。
刚好池诚毕茶水,抬头瞟见沈徵失落的神色,勾起唇角,朝他甩来一个得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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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深秋,林一闪抵达京师,入厂复命。
同年秋,司礼监转出一道上谕:
福建布政使龚时均,盐运使洪有禄,福建提督市舶太监汪颂春,泉州知府王乘风,革职候审、押解回京,交刑部查办;福建总督孟公望、福建巡抚刘弘因督查不力、疏忽职守,均革职留任,罚俸三年。
这使得福建官场的大地震彻底崩发,整个福建承宣布政使司的中高层人事几乎更换一空。
圣旨颁布,朝中人心惶惶,邸报公文发至各省,封疆大吏人人自危。
万寿宫的精舍内,皇帝一个人坐在个明黄的蒲团垫子上斋戒打坐,两个小太监各自手擎一柄羽毛扇站在他身后,那身宽敞松垮的松江布印花道袍一直拖到地上,在光洁的琉璃砖地面铺开。面前的一个青铜盆里面,还有未烧完的青词余烬,烟雾如丝线般袅袅回旋在大殿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