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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一枝野百合(102)

单凛睡意很浅,但跟宋颂在一起后,已经大为改善,他迷迷糊糊地转过身,自然地把她揽入怀里,下巴颏在她的发顶蹭了蹭,含混道:“睡吧。”

第二天是周六,宋颂睡到了中午,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已是正午阳光,璀璨的阳光张扬地铺撒进来,在地板上洒落一地金粉。

宋颂随手摸过手机,点开邮箱,开始这一天的晨读,看完后,心满意足地爬起来洗漱,一边刷着牙,一边跑到客厅,看到某人正戴着眼镜对着电脑打字。

宋颂跳上沙发,歪着头靠在他肩上,嘴巴里还含着泡沫,口齿不清地说:“今天搬家吧?搬家公司几点来?”

单凛阖上电脑,偏过头:“我约了下午。”

言下之意,早料到你要睡懒觉。

宋颂看了眼堆在房间各处的行李,这是前段时间两人一起陆陆续续收拾出来的,因为大家都太忙,所以整理的花了很长时间,偶尔收拾到一半,理出个什么相册、笔记本,又要拉着单凛开始回忆一番,她对这里有着太多不舍,每一个角落都暗藏着一段主人的秘密,她是多看一眼都不行,舍不得。

可是,新家对她而言有着更大的吸引力,那里将会是她新的开始,一段她坚信奔着幸福而去的新旅程。

单凛见她发呆,忍不住掐着她的脸:“快去把嘴里的泡沫吐了。”

宋颂屁颠屁跑去漱口,单凛垂眸,拿过茶几上的手机点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如果被宋颂看到,一定会大跌眼镜。

梵戈给他发来了一段话,时间与昨晚的访谈重叠。

昨晚,他一个人在家,把灯全部关了,将访谈从头到尾看完,仔仔细细,没有错过宋颂任何一个微表情。一开始,她在镜头前的表现有点紧张,但她属于很快能进入状态的人,不出十分钟,就能自如地和梵戈你来我往。

他们说到的很多事他知道,很多事他不知道,电视屏幕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也叫他的神色明明灭灭,他时常冷峻,眼里不带感情色彩,好像什么都入不了他眼,入不了他心。对梵戈,他也一惯这个态度。梵戈这个小舅子,他抱着相看两厌,不如不见的态度,俩人的关系实际上并没有那么恶劣,但基于少年时期淤积下来的自尊心相撞后遗症,面子上总是有点过不去。

他听到梵戈说,我姐去庙里求给我求平安符,我一直带在身边。

单凛哼笑一声,这傻逼,以为只有他有份。

想到这,他突然皱眉,他们可能都忽视了一个他们最大的共同点,他们同样爱着一个女人,同样愿意为她付出自己的所有,他甚至有些嫉妒梵戈,从出生到死亡,他们永生相伴,血脉相连。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来自小舅子的微信:

送你一枝野百合,好好待她。

不然老子搞死你。

单凛无视了最后那句,手机被他捏在手里,屏幕过了三十秒,自动休眠,他支着脑袋,面色沉冷,过了好一会,重新解锁屏幕,点开微信,回了两个字:收到。

两人心照不宣地握手言和,为了同一个人放下骄傲和锐气,只有他们彼此真正成为了亲人,才能更好地为他们的野百合铺开充满阳光的盛世大道。

搬进新房子的第二天,他们搞了一天的卫生,虽然请了阿姨帮忙,但还是忙碌了一天,直到晚上,阿姨做好了一整桌菜,宋颂有些奇怪地问单凛:“我们两个人吃得掉吗?”

单凛正从酒窖里挑出一瓶红酒,闻言道:“我请了一个人,应该快要到了。”

宋颂没听他提起过,但并没有为这个擅做的主张生气。

能被单凛请进家门的人不多,宋颂在脑子里盘算了一圈,闪过一个人的脸。

宋颂还不太确信,家里的门铃响了。

“来了。”单凛放下醒酒器,亲自出门去接,走到一半,还是回过身,“我想好好谢谢他。”

说到这,宋颂脑中那个人的面庞定格了。

不一会,单凛带着曾佑进来,宋颂站在餐桌边,迎上前。

2月的天,冬日的劲头依然猖狂,曾佑穿着休闲一套浅灰色休闲西装,外头罩着一件大衣,走进一室温暖,先将手里捧着一束花递到宋颂手中,他的头发剪短了些,面容和煦,英俊依然,见到她笑意加深了些:“恭喜。”

宋颂是个很少尬场的人,却在这一瞬有些自愧不如,曾佑的表情挑不出一点错,他成熟体贴,张弛有度,可能在他看来,他们的这些事早就捋顺了,朋友还是朋友,朋友妻就是朋友妻。

距离上一次见他有好一段时间,这两个月固定的25日会面,也因为各种原因,刻意或不刻意地避开了。

宋颂想过要约他出来,但又不明白单凛的态度,每次想起又作罢,没想到单凛先她一步做了动作。

曾佑和单凛的关系有些微妙,像是两块都很坚硬的磐石,应该是互相都会较劲的角色,偏偏彼此欣赏,彼此对照,彼此帮衬。

宋颂对曾佑不能简单的一句感谢,单凛亦然。

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下,单凛替曾佑斟酒,也为自己满上一杯,宋颂刚想开口,看到单凛郑重的侧脸,又悄悄的忍住了。

三个人的聊天比宋颂想得要轻松很多,这顿饭吃得还算温情,应该说气氛的掌控者是曾佑,他的高情商已经给这顿饭上了质量保障,而另一位气氛的中枢按钮,今天也格外配合。

“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酒过三巡,曾佑微醺,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问道。

宋颂和单凛互看一眼,这个话题他们早就聊过,结果在外人看来可能有些离经叛道。

宋颂回答了这个问题:“不打算办。”

曾佑晃悠着酒杯的手当即停住,但他没有多问,平缓地笑了笑:“也是,形式罢了。”

晚餐结束,宋颂收拾碗筷,单凛跟着进到厨房,宋颂没有回头:“你去陪他聊会吧。”

单凛无声地看着她在那忙了会,宋颂听见后头没动静,有些奇怪地回头,可还没看清他的表情,就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然后在她的侧脸亲了亲,又无声地退了出去。

宋颂盯着水流愣了好一会,有些莫名。

而单凛心里头还惦记着昨晚节目里梵戈的那句话:她本心在这个复杂的世界,其实很简单,要不然她不会十年如一日喜欢一件事,爱一个人。

她不是没有选择,她选择了他。而被她所爱的这个人,此刻觉得,如何感恩都不为过。

曾佑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欣赏着花瓶里刚被插入的花,他来前在公司附近的花店买的,其中有一种花还是通过提前预定,老板娘调侃他为了约会真有心。他说,是去祝贺新人乔迁新居。

他回想起来,又是淡淡的笑了下,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在他们过去将近六年的时光,曾佑扮演着无与伦比重要的角色,他就如一块双面镜,照出他们各自的六年,他是最好的战友,也是最佳的听众,他看着这两个人在时光的隧道里互相追逐对方的身影,敬职地做好自己的本分,一方是很想知道另一方的情况,但他说不得,一方是很想知道另一方的情况,却不让他说。

他哪里会不晓得这对新人对待他复杂又忐忑的心情,但真的没必要,他没觉得自己吃亏,在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里没有留下自己的姓名,并不足以打击到他,反而让他感慨自己对物质之外的精神力量敬畏太少。

或许以后,他也会试着去追逐一份简单又深入的感情。

曾佑又呆了会,参观遍了整个房子,感慨这又是一栋可以去评奖的作品,然后在气氛最融洽的时候,他自然地告辞,与单凛拥抱,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道:“兄弟我一直都支持你。”

单凛顿了顿,牙后槽咬得紧紧的。

就在他们送曾佑出到玄关的时候,单凛的手机响了,宋颂和曾佑没有停步,直到门口,发现单凛没有跟上来,回头找人,却见单凛站在原地接电话,因为酒精熏出的一些红晕消失殆尽,脸色苍白,默不作声。

宋颂本能地察觉到不对,走过去想要抓住他,却被他先一步握住手,五指用力,好像宋颂的手是离他最近的浮萍。

他看上去还算镇定,但宋颂还是从他漆黑的瞳孔里看到了极深的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