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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网(53)

程成看向韶华,他站起身子,擦去唇边的血迹:“不是我…我没那么厉害能改美国签证--”他顿了顿,似乎在回想什么。的确,他与兰宇凡的相逢太过戏剧化,在他收到兰云若死讯的第二个月,兰宇凡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是怎么进城,怎么找到他的,兰宇凡从来没有解释过半句。

而他为什么要杀冯嘉富,为什么要以王婧为杀人工具,为什么他杀人要采用断头割喉的办法。

他想着那个挂着笑容亲热地喊着他“韶华哥”的英俊男孩,忽然不寒而栗--不是没有疑点的,只是他沉浸在失去兰云若的悲痛中,对这个唯一有兰家血脉的男人,几乎是掏心挖肺地信任。

程成和江律也都沉默了,他们仿佛正置身于一个谎言与阴谋织就的网中,全身被剧毒的蛛丝缠绕束缚,只能静待着结网的蜘蛛好整以暇地将他们剥皮拆骨--

而究竟,谁是那布网的蜘蛛。

江律的眼神略过韶华,又很快地移开,叹了一声才开口道:“我还挖到了一些资料,你们看看,是不是能看出点什么。”

资料打开,第一页赫然写着“龙华地产案”。

韶华对这个名字简直太熟悉了,这单地产生意抢在农村土地政策改革之前低买高卖,为韶氏一转手就赚进了数十亿元,也就是这单案子后,他的父亲,韶正初退居二线,将他从美国召回,接手韶氏。

然而,这也是冯嘉富作为承建商与韶正初的第一次合作。

第21章

提起手上的行李箱,兰宇凡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很快,他就能离开这个生他养他却折磨他一生的地方。

他很快,就要去那个传说中的人间天堂,永不回首--只要有钱,你就能在美国做个人上人,没有人再看不起他,没有人还能再侮辱他。

按了按口袋中三十万美圆的支票,兰宇凡发动了车子,朝机场开去。

窗外的景色飞速向后倒去,直到成为模糊不清的两道白线,再也看不真切了。

都说故土难离,可他,没有故土。

在他的印象中,那个贫瘠的村庄里只有唯唯诺诺委曲求全的母亲,以及似乎永远对他怒目而视甚至拳打脚踢的父亲。他从来就不明白,看上去温文尔雅的父亲为什么独独对他没有半分慈爱之心。后来,他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哥哥,远在美国,父亲提起他,总会有难得的几分笑容,似乎只有那个男孩,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他,这个连字都不识的土包子对他而言连用人都不如。他第一次对他的父亲这么说的时候,换来这辈子都忘不掉的毒打,若不是母亲下地种田回来,哭着扑到他身上替他挡去了大半的棍棒,只怕他早已经死了。那一晚他流干了泪,喊哑了嗓,他的父亲也没有停止他疯狂而不知所云的报复。从此之后,他不再流泪了,他只是憎恨,憎恨他父亲,憎恨他逃到美国享尽荣华的哥哥,凭什么他要在这个破村子里伺候一个废人一生一世?!他的父亲在之后的几年里身体越发差了,常常咳血,母亲为了攒钱给他看病,去了新建的水库做搬运工,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家一次,每次回来都把拿命换来的辛苦钱交给他,一再地嘱咐:好好照顾你爹。他望着母亲过早佝偻的背影想,他不要一辈子,都象可怜又可悲的母亲一样困在这穷山恶水。兰祥和终于病倒了,一声咳的比一声撕心裂肺,但兰宇凡就静静地在旁看着这个不住蠕动着的男人一口一口地咯血,而不给他端来一点药。他父亲咽气的时候,眼都还是不甘心地睁大着,蜷缩着手指牢牢地纠住兰宇凡褪色的衣摆,似乎还忘不了那他永远回不去的十丈软红和金粉繁华。“放心。你办不到的,我来替你办。”他还记的当时的自己,是这样说的,而后断然摔开了兰祥和的手--那一年,他十四岁。他陪着哭到晕死过去的母亲把那个男人草草下葬,而后,机会来了,一家大地产商忽然看中了他们村的自然生态,要买下周围近百顷的土地,承包给建筑商,盖生态别墅,那时给的价格在90年代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然而母亲不愿意,她死也不把埋葬着兰祥和的地和自己的祖屋交出去,与她而言,这就是她的天与地。当时作为承建商的冯嘉富几乎是天天来劝逼母亲卖地,可就连兰宇凡也无法说服母亲,没有多久,他母亲从水库上失足摔了下来,抬回来没两天就死了,出殡那天冯嘉富也来了送上一大笔吊唁金,不费吹灰之力让兰宇凡在合同上签了字,而后,他问这个已经举目无亲的男孩愿意不愿意跟他进城。那时候兰宇凡几乎是感激着这个救他出苦海的“大善人”,就连他压上他的身体的时候,他也没有做任何反抗,他只是觉得恶心,男人和男人之间,为什么也要做这样的事。当然,冯嘉富只是玩玩而已,他最爱的还是他数不清的情妇们,他只是对那具青涩的性征不明的身体起了一时的情欲。当兰宇凡逐渐发育成熟,冯嘉富就断了他一切的经济援助,他好不容易能上学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却在一瞬间又打回原形,他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碰上了韶正初。他想,他真的该感谢这个男人,是他告诉他他母亲的死不是失足,而是冯嘉富为争地而雇人趁乱将她推下水库,而他居然还感谢了这个禽兽整整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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