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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落日之希容篇(9)

“对不起对不起。”阿宸心里一荡,赶忙为自己的粗鲁道歉,靠进他光洁的额头,轻轻吹着气,“还疼吗?”希容抬首,定定地望住了他,二人第一次近的呼吸相闻。

四眼对望,突如其来的沉默。阿宸眼中只剩下那张轻施脂粉,愈加美艳的丽容,以及那双欲语还羞的秋水双眸。

他的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欲望澎湃而来,他在渴求什么?他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呢?他的脑子里,只剩下火热的岩浆。甜腻的脂香窜进鼻梢,他浑身一烫,眼前的人影仿佛也模糊了,天地间,只剩一个含羞带怯的宛转娥眉。

希容嘤叮一声,情不自禁地垂下头去,他在逃避什么?曾经有过无数的男人,却只有这一次心如擂鼓。他不想越过这条最后的防线,不想在他们纯洁的感情中掺杂了他曾经肮脏与不堪的所有回忆。

阿宸猛地惊醒:他在干什么!他怎么能对自己的朋友有这等污秽的幻想与轻薄!懊恼地收手,就欲起身:“还是你自己画吧。”

希容眼尖,瞥见他颈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一时大惊:“怎么回事?!”

他不动声色地缩回手:“没什么。”

希容哪里肯依,执意拉着他的衣摆不放,待看清了,才知道那一条条狰狞的鞭痕,都是新伤,有些还没有结痂,弄出一道道浓血,在背上张牙舞爪地罗列着。也不知为何,向来心冷情冷的他竟然心中一痛,忍不住滴下泪来。

慌的阿宸连忙开解:“这是何苦来?我就是怕你看了难过才不告诉你的,你又有洁癖,早知道就不要看了。”

希容忙吸了吸鼻子红着眼悄声道:“这个……是怎么得来的?”又是一顿,象恍然大悟般开口:“若是与人打架,你的身手断不会吃亏——是你们领班打你的?”

“我花光了班里的钱,又动不动就偷溜出来,领班已经容忍我很久了,若非看我一双拳头还硬,怕是已经把我赶出来拉!”阿宸苦笑着解释完,眼见他的眼角含泪,残妆凋艳,赶忙哀求道:“祖宗!我皮粗肉厚,没事的,你再哭下去,可叫我——”一句话倒是说不下去了,依着他本意,是想说可叫他也跟着心疼,却知此话唐突大大不妥,赶忙改口道:“要是一会倒了嗓,可叫我如何下台呢!”

希容怔怔地收了泪,一时只觉得心中百转千回,一伸手从内襟里套出一只巧夺天工的景泰蓝鼻烟壶来:“你受伤是为了我,昨日原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个东西,权当道歉,你收下吧。”唐家早已今非昔比,一切开支包括潋滟园的修缮都靠载涟扶持,在希容看来所有的金玉古玩都是用自己的奴颜卑膝委曲求全换来的,不堪入目。他甚至无法想象,当阿宸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所有的感情会不会都成为一纸空谈。只有这个父亲传下来的鼻烟壶,是唯一属于他的,堂堂正正属于他的。

“希容……我不——”

“阿宸,这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更不是补偿,你,你就当是个念心吧。”希容哪里容他拒绝,半强制地塞进他怀里,阿宸本就是个光明磊落重情重义的汉子,当下信了,也不多话就收进怀里,反手覆住他的双手:“你放心,我懂。”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希容却好似听懂了一般,轻轻地点了点头,又推推他:“你先到外面去吧,这里我自己来还更快些。”

有一种全新的感情在慢慢滋生,只可惜,他,或者他,都没敢深究。

阿宸点头,刚走几步又不舍地回头:“我就坐在前排,等你唱完了,我同你还有话说。”

希容心里又猛跳了一下:“什么话?”

“你先忙你的吧。记着,我会一直在前排看着你的。”他回眸一笑,不承望,已是永恒。

第5章

一曲《燕归梁》凄凄切切地从丝弦上流淌而出,千娇百媚的杨妃,已然一身缟素,缓步登场,“叹生前,冤和业。才提起,声先咽。他怜我慕,两下无分别。誓生生世世休抛撇,不提防惨凄凄月坠花折,悄冥冥云收雨歇,恨茫茫只落得死断生绝!”莲步微移,水袖飞扬,白绸轻抖间,一张如花俏颜已然珠泪琏琏,愁云惨雾,“万愁深,万愁结。曾怨他既荏疼热,况盟言曾共设,怎生陡地郎心似铁,马嵬破前便忍将奴负也?纵是千秋惨痛,此恨独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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