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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上无双(27)

作者: 真树乃 阅读记录

是的,我凭什么要成为什么世界冠军?

退役——这些日子,这个字眼她已经看到了无数次,这让她不得不去想这个可能性。

是的,也许在这个时机退役是个很好的选择,至少应该比后来被全世界的人看着状态下滑,再不得不狼狈退役要好得多。

而且,如果退役的话,便也不必每天练习,不必再为了保持身材而控制饮食,可以和什么人谈恋爱,可以结婚,就像个普通人一样。

像个普通人一样。

忽然,韩露嘲讽地勾起了嘴角。

可是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从七岁长到二十八岁,在冰场上度过了人生的每一个关键性的重要阶段,这里是她的世界观形成的根基。她根本,根本,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去学着如何做一个普通人。

她像是被人骤然从飞机上丢下,身上空无一物,全然不知如何才能稳定自己。

一天的康复训练终于结束后,她在从整条小腿传来的压抑着的疼痛之下缓慢地,一点一点跪在铺着柔软地毯的地上,然后又慢慢低下头,用额头抵住了地面。她的身体被双膝和双肘支撑着,这种沉重的钝痛感比起她练习时受过的伤根本不值一提,却在狠狠地撕扯着她的全部意志力。

周围的空气,声音,光线,全都熄灭遁形。

当她的意识从黑暗之中慢慢升起时,她听到从自己的喉咙,或者是自己的内部发出的嘶嚎——不似是哭声,也不是单纯的发泄的尖叫,是混合了绝望,混乱,嘲讽,无助……在经过了长时间在内部封闭的发酵后倾倒出来的声音。

在国内的训练中心,教练组在正式协调处理江心与许浩洋的拆队事件时,也将韩露的退役纳入了考虑的范围内。在王西明看来,一个将来绝不可能再拿到奖牌的运动员,便等于是失去了继续从事竞技体育的资格。与其之后在她状态下滑后惹出更多的麻烦,不如让她现在便从大众的视野当中退出。

“她这些年取得了非常了不起的成就,退役并不是件丢人的事。”王西明说,“她的名字会被写在花滑女单的历史上。”

刘伯飞沉默不言,他无法反驳王西明,他是正确的,不如说,这些年来,从来没有人能够对他的正确提出质疑。

只是,他没有,他也不想去理解更深的,更复杂的东西。

或者说,他知道,人一旦理解的,在意的东西太多,就很容易寸步难行。

比如刘伯飞。

“可以在队里给韩露安排一个职位。”王西明没有在意刘伯飞的沉默,只是继续说下去。“比如担任少年队的教练,她的能力没问题。而且,退役并不代表她的花滑生涯结束了,我们还有很多演出。”

这场会议开得很平静,刘伯飞没有对王西明的想法提出什么质疑,也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是,一个全新的,或者可以说很大胆的念头忽然冒了出来,在他心里产生了初步的雏形。

韩露那块失去的冬奥会金牌,有可能还有机会到她的手中。

不过不是作为女单选手,而是作为双人滑选手。

在花样滑冰上,因为身体原因由单人滑转向双人滑的女性选手并不在少数,因为相对于单人滑而言,双人滑里的不少拿分的高技术难度动作,例如抛跳、捻转等等都是由男选手来完成的,这对于女选手的体力要求会相对较低,对年龄的要求也没有单人滑那么苛刻。

这是此前很多不得不承认自己无法回归单人滑的黄金时代,却又不甘心从此退役的女选手选择的道路。

然而,这也绝对不是一条轻松好走的路。在这些运动员中,真正成功的人也不过寥寥。

这其中还有数个非常严峻的问题,首先,从女单转双人的选手,和那些从小便是练着双人长大的选手是不一样的。比如江心,她很早就已经适应了双人项目的技术特点,就是那种韩露口中“被男选手抱来抱去抛来抛去”这回事。这对于没有这样的经验的单人选手来说,会是一个心理上必须经历的巨大考验。

尤其是韩露,他想,韩露绝对不是一个擅长处理这种事的人。

并且,假设最初这关的心理障碍得到克服,之后的双人默契也会是一个难题。

两个选手一起旋转,速度稍不协调便是一个失误。这还不算难度更高的螺旋线、托举和抛跳。默契的磨合是个极其漫长的过程,两年三年能够做到都算是快的,在他们不断磨合不断失败的这些年当中,且不论加拿大那对黄金搭档,他们都不能保证不会有横空出世的新人来争夺这块奖牌。

甚至,当韩露经受了一番折腾,终于掌握了抛捻托举螺旋线等等这些双人技术的时候,也不能确定少年队里会不会有更加年轻,各方面更加稳定的小姑娘顶掉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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