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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睢之臣(64)+番外

辛弈哑然,柏九话锋一转,“但若试想皇帝公正严明,朝中风盛清廉,派系之争无处可攀。纲法通畅,律政力行,也非不能一试。”

辛弈沉默半响,垂眸道:“然非如此。”

柏九伸手揉了他的发,“不会一直如此。”

皇帝做了近六十年的皇帝,他当年尚在腹中时便被托于前朝章家,襁褓之中就是由皇妃抱着上朝听政。直至近二十岁时才算参与国政,如今太子立了二十余年都不愿退位,是打定主意要坐死龙椅。他这么想的,可太子愿意吗?

辛弈抬手抱住柏九的手,一头栽进卷宗里,叹息道:“管他呢。”

柏九轻搔着他后颈,道:“今儿就到这儿吧。”

辛弈嗯声,听着外边竟又传了雨声,立刻抬头道:“江塘又要淹了。”

柏九敲了他的额,笑道:“乱讲。”

辛弈也笑了,两人自转去别的话题不提。只说晚上息了灯后,柏九忽地做了个梦。

梦回他年少才下山游历那会,还是个病秧子,头一回出门。有个人与他同行,两人到北阳。那人去牵马,他在路边见一个长得秀丽俊俏的小少年夺了只糙编蚱蜢在前边跑,后边跟着个哭哭啼啼皱成一团的小结巴,一路喊着“三、三哥”。

他那会是最瘦弱的时候,衣衫在肩头都怕压坏了身。因久在屋里,揣着病气也不常笑。只看着那小结巴可怜兮兮的样子,顺手在路边抽了糙,胡乱编了只东西塞给这吵人烦的小结巴。

递出去的手干瘦青白,人也阴沉。

不记得这小结巴有没有被他吓哭,只记得牵马回来的人还没到跟前,小结巴像看见娘似的飞奔过去,抱住那人的白衫一顿眼泪鼻涕的招呼。原先跑的远的小少年也绕回来,背着手老实的跟猫似的。那人从来都是握笔弄墨的手给小结巴擦了脸,将小结巴抱起来哄。后边策马来了个器宇轩昂的男人,过来从那人手里接过小结巴抱上肩头,垂手为那人撩开耳边发。

那一瞬温柔情深的超越周遭一切,他看得清清楚楚,心下竟没因这二人的关系生出惊涛骇浪,反是生出种羡慕来。

那人向他颔首,男人朝他望来。他折了根糙,漫不经心的咬在嘴里,少年意气不肯面上露出一分一毫的渴羡,只用眼高于顶的狂妄来糙率遮掩。

那时候他羡慕那人有家能归,羡慕那人兄弟双亲,甚至连那人不可言说的隐秘□□也羡慕。他羡慕那人一切,直到五十一年的大雪。

柏九醒过来,眉心有些疼,他怀里还抱着辛弈。垂头一看辛弈睡得微酣,黏在他怀里安然。柏九抚了抚他的鬓,心里终于停了忐忑,满是满载的溢出暖意,将他冰冷的胸腔暖回生机。

柏九凑近低暧的叫他的名字,辛弈睡得七荤八素,却一直哼声应着。柏九含住他唇角好一番侵略,辛弈半梦半醒的回应。柏九这才满足,抱着人不松。

他渴求的不过是注生一意,羡慕的不过是人间烟火。这两样老天从没给过他,唯有辛弈,才算是心意,才抵得过千山万水。只可惜辛弈睡着了,何事也不知,错过了能讨一番往事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这章似乎暴露了什么…

☆、归京

又几日,辛弈晨起出门,一眼竟是白皑覆阶,他一愣,飞雪掠颈时才惊觉下雪了。一瞬之间竟先缩了缩,身上的大氅绒围温热擦颈,让他渐渐放松了身。

虽又一冬,他却已经不在平王府的马棚里挨冻了。

辛弈束上前扣,转廊下如常往马场去。曲老早就嘱咐人一大早将地方打扫收拾了,辛弈照旧在廊外站着候。今日蒙辰来得也早,应是见了雪也能料得辛弈不会偷懒。果见世子爷站在雪里呼着团气,眼望灰苍,却没像一往转来恭恭敬敬叫声蒙叔。

蒙辰停步随他目光一望,看见府院上空旋了只隼。蒙辰一愕,道:“谁人在京中养隼?”

猛禽如今多喂养于猎户之手,最擅此道的是大苑,阿尔斯楞在迦南山就养有数只海东青。像这种白隼,北阳军中都不见几只,放在莺莺燕燕的京都,难免叫人惊愕。

辛弈眸随隼动,看那白隼在上空俯瞰翻飞,转眼消失在苍雪楼檐,道:“许是哪位讨来玩儿的。”说罢状似不在意,对蒙辰笑道:“蒙叔。”

蒙辰常在军中行走,对大苑的猛禽十分上心,故而目光还纠在那看不见的白隼上,对辛弈道:“既能纵容它在京都上空,恐怕饲主地位不低。我在军中见大苑驯养的猛禽多做警防和辅助之用,这只虽不知行不行,但世子爷还是留心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