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恣睢之臣(88)+番外

许虎一擦眼泪,对辛弈哽咽道:“世子、爷、爷,这是我婆娘。”

世子爷爷还没说话,那女子已经嘭地一声将门踹开,进来就要收拾许虎。岂料一进门就见她家猛虎跪在一白弱少年边上咽的上气不接下气。挤到嘴边的骂声一轱辘的滚开了,这美妇还扯着裙子,铃铛一响,一时间愣道:“你这是做啥。”

许虎像见了娘似的抽噎道:“娘子!”

许清娘提到小腿到裙子讪讪放下去,她脸一红,见辛弈望过来,嘿一声脱口道:“这小子长得俊啊……”

蒙辰低低咳了一声。

许虎人高马大,娶了个泼辣的俊俏媳妇。他在柔回这么多年,全靠这个媳妇打理内外,把他也收拾的服服帖帖。说到这个许清娘,又是柔回镇上的奇女子。说这许清娘原本叫清娘,是江塘水乡那边的生出来的女子,年幼丧父,祖父是个野郎中,她就跟着祖父一路走到北阳,几年的功夫下来把脉拿药的本事让老人家洗手不干了。祖孙两人才到柔回时,北阳军和山阴军共驻在这,正是胶着的时候,爆了场瘟疫,她一姑娘家混在军中骂的一群大老爷们跟着她救人。

许虎就是这群人里边一个,一眼就相中了这姑娘,死缠烂打百骂不走最终修成正果。据说当初辛振宵要携辛笠尸身离开,正是这清娘,挡在城门口足足骂了平王两个时辰,骂的平王动作不能,挺挺地在城门口闷了两个时辰,直到许虎带兵归来才停了口,凭此留下了辛笠遗体。

知道了辛弈是谁,许清娘也不怯,她讲话不拘小节,慡朗得很,又因为嘴巴厉害,话接的漂亮,让辛弈毫不感生疏。

这时候已是黄昏,这院子是许虎自己的,原本就有蒙辰住的地,许清娘又早给辛弈收拾了屋子。晚上大家就在堂里一起用了晚膳,饭后就早早沐浴歇下来。

明明一路赶的辛苦,身体疲累,可就是睡不着。辛弈翻了个身,将贴在胸口的玉牌捏在手上。一闭上眼,就是兄长们的模样,一会儿又是柏九的模样,混乱拥挤,他一直闭着眼混乱了半个多时辰,才渐渐睡去。

翌日天还未亮,许虎和蒙辰就已经在等着他了。辛弈换了素色的干净衣裳,出门了。三人没有骑马,步行出了城,又顺着边上的山峦起伏,到了一处高坡。

远远就能看见坡上扶了亭,亭下立了功勋碑。往后几步,就是辛靖和辛笠长眠的地方。

辛弈将一路沾上的灰尘拍的干干净净,才入了那亭。他先停在了功勋碑前,看最上边篆刻着一溜辛氏,跟着就是密密麻麻的英雄名字。只是这些英雄都化成了灰,就算留在了石头上,也丢在了泥土里。

辛弈挨个看下去,蒙辰在一边道:“这是到宛泽之役为止的北阳兵,我们怕柔回的风沙和寂寞抹了英雄魂,便索性在这里给大家都竖个牌。”他抬手在碑上抚摸,“兄弟一家,在一块才热闹。”

三人一起敬了酒,辛弈才移步向后边。

两人的坟头都摆了贡品,可见平日里常常有人来打扫惦记着。碑擦的很干净,上边描字的色也是鲜亮。可以干净和鲜亮在此处,未免叫至亲心疼。

蒙辰和许虎都退出了亭,辛弈盘腿坐在了两位兄长碑间。

他只摸了摸三哥辛笠的碑,对他大哥辛靖是不敢如此做的。他摸着,心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可是这些年的痛苦和思念都在翻滚和压抑间成了薄薄一线,他轻易不敢触碰,也不敢放纵。哪怕在兄长身边眼前,也已经想要维持男人的从容模样。

风动了他的发,像他大哥宽厚的手。因他三哥向来是个风风火火的混蛋,断不会这样温柔的抚摸。唯独他大哥虽常沉默寡言肃穆严厉,却对弟弟们总带些不动声色的温柔。

辛弈垂下头,有些难过。

“二哥不在这里。”半响,他开口缓慢着,像叙家常一般说:“大哥休被三哥那混子骗了。他以前用院里不值钱的蛐蛐换了我的真金白银,还道是人情生意。哪有这种人情生意的?他贯会捉弄人。家里打扫外院的小李子偷藏了几坛酒在外院上下边,他不仅换成了白水,还写诗作了人家一通。说好带我一口,结果又道我年纪小,自己全部喝光了。”

又道:“父亲现在不带兵了,大哥盯着他,叫他多陪陪娘亲。娘亲走的时候他好没出息,堂堂燕王哭的像个黄发稚子。可人又不在家里,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路,他哭的肝肠寸断,像已经忘记了还有几个儿子,一心要追过去。可他到底还记得自己是个王,硬撑在了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