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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游戏(28)

他翻身抽了包三五,点着了,忽明忽暗的星火称着微微缭绕的烟雾,慢慢模糊他的面容:“她管不了。和我爸都在国外呢。”

“哦?你爸妈挺牛的嘛——公派啊?”

他笑了,把那根抽了一半的烟塞进我嘴里,我没防备,忍不住被呛了好几口:“你干什么你!”

“他们是跑出去的。我那时候才五岁多。”

我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什么意思。他们——”

“他们以前是‘世经报道’的记者。游行的时候得了风声,先跑了。”他无所谓地一笑,“都过了十几年了,老皇历了,现在国内提起这个也不会象以前那样变色。只是肃清那时候过的苦些,被人歧视,我外婆哭着喊着要我离开上海,所以我后来一直跟着我姑在南方过。就是过节回去下。”

我有些震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关于当年的事,我只是隐约知道些,却没想到萧峰他居然——他的表情渐渐地冷了下来:“以前是逼不得已,他们走我不怪他们——可是现在政策松了他们还不回来,又算什么?我只是他们在这里的一个累赘?!所以我从懂事起就觉得什么信仰信念的都是狗屁!人惟有真的得到他的名利地位才能拥有所谓的幸福。我从来,都是这样告诉自己。”

我突然觉得有些冷了,1月的寒风从关不严实的窗户里灌了进来,打的那扇窗微微地振。

我踢了踢他的被子:“睡吧。”

所以他才这样执意地追逐那些我看不上眼的东西,所以他才宁愿压抑着真实的自己顶着个假面具做人?

萧峰,我原来从不曾懂你。

徐然催了我两次,说我什么时候那么有集体荣誉感了,居然在飞禽走兽都快消失殆尽的时候还坚守岗位。我打哈哈地顾左右言它,只说行李太多整理很麻烦。我知道他是要和我一起走,王毅一个礼拜前刚考完英语就送他的小丽回九江,同年级的人几乎都要走光了,我却说不出你先回去这样薄情的话。其实不过就是半个小时的路程,他大可不必等我。

徐然看到我的宿舍里只剩萧峰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出门后悄悄问我:就我们两晚上不会打架吗?我很是认真地沉思了好一会,才说:“打个屁。我懒得理他。”

徐然点点头,又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阿祁。我如果真的讨厌一个人,绝对不能容忍和他单独同处在一个屋檐下。”

我语塞,还想解释或者掩饰什么,他却已经转头走了。

就这么两个礼拜不到的时间,我几乎都和萧峰腻在一起,彻彻底底地忽略了徐然,多少有些愧疚。我想或许真的该走了。再下去,徐然真怕又要怀疑——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却不敢想象让他知道事情真相的话,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正常人能接受吗?我不想让他看我有一点半星的失望与惶恐。

萧峰看到我真的在收拾行装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一如往常地玩着他的CS。

我把最后一个东西塞进已经快变形的手提袋里,横了他的背影一眼:“我要走了。”

“恩。”他依然全神贯注盯着电脑屏幕。

我把门用力一关,发出震天巨响,徐然已经提着行李在他的宿舍门口等我。

“走吧。”我说,帮他提起一个行李袋,啧了一声:“你哪来那么多的东西?”徐然笑道:“我妈说不要把任何一个东西留在宿舍,会丢的——她回家要查的。”

我撇撇嘴,在这点上她和我妈倒是如出一辙。还是说只要是中年妇女都有这么个毛病?

我们顺着学校的林荫道望外走,南方气候暖湿,即便是三九节气,依然有赢目的绿,但这种绿却是沉郁的甚至是肮脏的,带着点萧索的气味,全然不同于春天生机盎然的嫩绿。远远地看见大门了,徐然说要不我们到路对面打的吧,这里逆向只怕没这么好拦车。我突然把包放下,对他说:“我落下件东西了!小然子,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就回来。”

“阿祁……”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我却无暇顾及,转身飞奔在空旷的校园里。风带起我额前的发丝,视线跃动间,似乎连那一片绵延的绿都没有了刚才的郁闷感觉。我一口气冲上六楼,连气都还来不及喘,一脚把门给踹开。

那个人背对着我,怔怔地对着窗口发呆。电脑早已经一片黑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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