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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缨(111)+番外

这一暴动,彻底将烟粟,横在了大岚前。

夜深时榕漾还在执笔。

书院里寂静,他开了窗,站在案前写的认真。少臻在另一头抱了书,中间的烛火绕了飞蛾,少臻抬头瞧了瞧,忽地问榕漾:“今年一过,来年还要待在院里读书吗?”

榕漾笔不停,只道:“我还甚么都看不清,甚么都看不懂。自然要继续跟着先生学。”

少臻指尖抚着书页,他垂眸看着那一个个墨迹,道:“榕漾,我想出去游学。”

天地浩大,他只待在长河镇,他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尽头?他这般,甚至连钟燮那种人的衣摆也摸不到。

榕漾墨一顿,抬头欣喜道:“好事。”他偏头,“我也想出去游学,但我差得太多,唯恐踏出去不知方向。你若能,这是好的。”

出来上茅厕的朴丞打窗下过,撑身坐上窗沿,看进来,道:“什么好的?”他望少臻,“你要走?”少臻以为他又要出言嘲弄,谁知他这一次抬膝靠窗边,道:“正好,我也要走。”

“你走?”少臻皱眉,“你游学去吗?”

“不是。”朴丞捂着肩头活动一下,道:“我要去靖陲。原先跟着先生念书,那是为求静心,指望我做个书生是不能了。蒙叔说靖陲北阳军还是收人的,我想去。”他话顿,又摇头,改正道:“是我要去。”随即露了本性,“老子要去靖陲做将军。”

“你也要走呀。”榕漾怔怔放笔,他道:“那就剩我与师兄了。”

可师兄近些日子总是忙,少与他们一道。榕漾想着,眼眶先红了,他道:“好,出去总是好的。”

少臻合书,起身对他道:“我还不一定,学识不牢,乱跑也未必有益。”

朴丞翻身进来,揽了榕漾,凶神恶煞道:“你怎么又哭啊。”榕漾红着眼看他,他一滞,转而软道:“……总会回来的。”像是找到了安慰处,他道:“不论谁出去了,总是要回来的。院里才是营地,谁能不回家?”

“是了。”少臻也接道:“谁能不回家。”

“那得拉钩。”榕漾伸出小指,“骗人哑巴狗。”

少臻伸手,被朴丞拍掉了,道:“还拉不得。”他道:“明早等师兄来了一道。”

榕漾红着眼等到天亮。

苏舟却没有来。

第49章 急昭

苏娘子为许兰生看了人,是个蒙馆后生,长得干净,人很勤快。许兰生从窗往外看,正见这人站在苏硕身前,笑容温暖。

这笑容眼熟,齿白灿烂。

许兰生微怔着捏紧帕,轻轻道了句好。人不在意她有个混账哥哥,也不在意她还带着老母亲。人很好,知礼识字,不碰烟粟。

许兰生从馆里出来,才发现有人靠在门口等了不知多久。

苏舟一瘦,肩骨挺直,立着青衫,已经高出她不少。他面上有些憔悴,袖里空空,风一过,不像个少年人。

两人静峙,苏舟偏头,看院里那后生和人说笑,比他瞧着沉稳,比他瞧着干净。他腰上的荷包在袍动时晃了晃,他道:“挺好的。”

许兰生倏地湿了眼角,她退后一步,低声道:“苏舟……”

苏舟道:“这事早该定了是不是。”人垂眸,哑声道:“姐姐该知会我一声。”

许兰生擦着泪,摇头道:“对不住。”

苏舟仰头,汗掉下来。他怀里还揣着镇那头的脂粉,奔跑过几条街,赶在回院前送来。他不想露什么委屈色,他只是觉得眼里酸重。

书本上讲人间情字,最不过你情我愿。他这里不是,他只是一厢情愿,独自闷头,自以为是。

可还是疼啊。

苏舟抬手触到眼角,指尖发烧。他道:“是我对不住。”

许兰生掩帕啜泣,苏舟将脂粉摸出来,轻轻压在了头顶的檐沟槽里,他望着许兰生,仿佛终于看到了姑娘的模样,不再是心里边模糊的影。懵笼在胸口的情愫被扒开,露出他乏味枯燥的少年心,蒸在甜腻作呕的烟瘾里,日复一日,青涩渐褪,无趣滋生。

苏舟浑浑噩噩的回家,推开院门时,才发觉院里支着的梯子上坐了人。日头还没偏,晒得人两眼发昏,但他还是一眼认出来,这人是他六哥。

时御坐了挺久,听他进门,也没表情。

苏舟合上门,垂手等着。

时御抬指压鼻梁上,擦了汗。他道:“哪去了。”

苏舟不做声。院里暑热混杂着焦灼,沉默的重量砸在身上,让他十分疲惫。

时御后靠身,压梯阶上,目光沉沉,再次道了一声:“哪去了。”

烟枪就压在时御胳膊底下,他今日来给老人家送羹。老太太捣腾屋子,他给搭把手。苏舟的屋子都收拾完了,本没什么异常,偏是老太太的扣滚掉了一颗,时御给伏地上找的时候,从苏舟床下沿摸到了烟灰。这小子藏的很谨慎,床下没东西,如果不是他这床当年是时御和苏硕给做的,旁人根本寻不着。他把烟枪藏在床板下层的夹柜里,一同放着的还有抽了一半的烟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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