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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缨(121)+番外

“这东西不要再做了。”朴丞皱眉:“你也最好别碰。”

朴松才迭声应着,待朴丞出了门,他反倒哆嗦起来。人在身上胡乱抓了抓,怀里塞的烟粟一股脑掉出来,他没讲实话,他碰了烟粟,还上瘾了。并且他库里还积了些烟粟,都是前不久才从江塘那边买的,如今正愁往哪里送。

怎么办?

朴松才满头大汗,要他烧掉,他是肯定舍不得的。可这会儿都说要禁烟,谁敢明干啊。他在屋里走来走去,最后心一横,就真打算迅速脱手,卖到无翰去。

可天不如人愿,他还没来得及卖,那从京都来长河督察的大人就已经到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左恺之。而左恺之,这一次是真正带着京都禁烟令来的,一下青平,就是雷霆禁烟。朴松才是开过烟行的人,根本逃不掉,货还没藏,就连人带货被抄进狱里。

朴丞听着消息的时候朴松才已经进去了,他打院里愣了片刻,撒腿就往衙门跑。他掏了银子打点,才进去看的人。

朴松才缩在牢房最里边,抠掉了墙皮,一个人抖着身对墙念叨着听不清的东西。朴丞扒狱栏边叫他,可他就是不回头。

“朴松才。”朴丞喊他:“朴松才!”

朴松才抱头啜泣,他原本压着声哭,后边突然放了声,哭得窝囊又可怜。

“哭什么……”朴丞扒着栏喊:“你回头啊!老子在这儿你怕甚!朴松才!朴……爹。”

朴丞声染了慌,因不论他怎么叫,朴松才依旧是抵着墙哭啼不理会。外边风吹得凶,朴丞从栏缝里探出了手,他道,“我是朴丞……”

朴松才手掌擦抹着眼,哭得涕泗横流。他头磕着墙皮,蹭了一头灰白。他呜咽:“烟粟……烟粟要命啊……”头一下下磕,渐渐沙哑:“烟粟啊……”

朴丞重力踹在栏上,他扒着缝,想要够他爹的衣角。边上的看守斥了几声,他不管不顾,他只要朴松才回头。

“朴丞,朴丞!”苏舟拖抱住他,他疯狂地踹栏,喊着:“烟粟,烟粟,去他妈的烟粟!”

少臻搭手,和苏舟一同将朴丞拖出狱。青平雪下得深,朴丞摔雪里时白屑洒了满身。少臻按着人,骂声:“早干什么去了!人没死,死不掉!”

苏舟跑了衙门,借着他师兄们的光寻了相识的人。可这事不比以往,左恺之为人刚肃,早在大理司当值时就是硬茬,如今老当益壮不改当年。他要禁烟,力度绝非寻常,连戚易这会儿都缩了头,更何谈下边经手过烟粟的人?朴松才虽然暂不至死,但也绝不会轻松到哪里去。

他在狱里碰不到烟粟,抓心挠肺,牢房边上的墙皮都被磕完的时候,人终于看着有些不好了。起初是神智恍惚,朴丞再去见他,喊过无数遍,他也没有抬头看过一眼。

朴丞没娘,家里边姨娘一堆,唯独没有一个是他亲娘。朴松才一出事,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就多了。库里的烟粟被抄了,称量多少,他还得按多少给衙门送银子。朴丞原先还能靠横顶住,但终究不是长久。没了朴松才,朴家的生意他一窍不通。他就是个纨绔,混在繁华里,依仗的就是他爹和他爹的银子。如今这两样都没了,他就是个游手好闲,毫无可取之处的人。

“诶朴丞啊。”厚颜来他家的男人挤在正堂门口,堵着朴丞,指着自己的脸:“你瞧瞧,像不像?我是你爹表姑家的兄弟,是兄弟啊!”

他已经守着三天了,就赖门口睡着,逢人就说是朴松才的兄弟。

朴丞推开人,可这人扒着他衣领,一直在他耳边嚷着“兄弟”,朴丞得给他钱,得照应他。

朴丞被摇晃着撞框上,他低骂一句,猛地拽过男人的襟口,上去就是一拳。男人被他一拳砸眼上,紧跟着被推按在门槛上。朴丞骑着人,下拳狠戾,他道,“像,像你先人!你他妈哪来的兄弟?”他拽起人,怒斥道,“滚!”

“你打人!”这人捂面,血滚了一手,扯着嗓子喊:“你打人,好啊!你好啊!”他扑拽着朴丞的手,伸着脸道,“你再打,你打!”他啐声:“赔钱!”

朴丞头疼欲裂,被拽扯着火气噌涨。他过去从来都是站着,何曾明白被人推着搡着,被银子逼着的滋味?朴家一半的家底都掏给衙门补烟粟那口了,朴松才狱里面的打点也是重头,他得日日去看,日日求人盯着,生怕他爹一不留神咬着舌头一命呜呼。

他已经没钱了。

这话他说不出来,被这么拽着扯着,也喊不出一句老子没钱了。

少年的脊骨还挺得直,他冷冷,还想硬着口气站起来。他不怕,他还有本事,他念过书,他习过拳,他会赌,他有的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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