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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缨(155)+番外

钟攸在此次文会之后,亲自往京都,请告老归家的左恺之出任沧浪书院山长,左恺之不应,而是以堂长之名移居沧浪书院,直至辞世,不曾离开。

而后二十年,各地书院林立,其中南以钟白鸥的沧浪书院为首,直输翰林院贤才无数,最具盛名者非少臻少至之,榕漾溶岁安莫属。

一个官至大理寺卿,一个文至北靖才冠。

至于那位令人扼腕、英雄气短、胸无大志的长河侯,在入史册时,史官拎着袍跟着钟燮问:“大人,听闻大人与长河侯私交甚好,斗胆请大人提一句,这长河侯,如何评价?”

钟燮此时正贬入青平旧职,归京匆忙,诸多案宗皆夹臂下,一路不停,赶着往大理寺去找那位难搞的“少大人”。闻言只冷哼一声,随意道:“这不好说么,我给你提一句。”

史官洗耳恭听。

“狂犬一心慕白鸥!”

“诶、诶?”

钟燮抖袍,飘然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婚车,我就问,可爱们蹬的爽不!让我们一起蹬起双脚,自行车撞开波浪(¬v¬)

明天是少臻。

第68章 番外 沧浪至之

少臻是个偷儿。

老贼头捡到他时,人才小小一团,缩在印花襁褓里,冻得哭不出声。老贼头那会儿还是个沧桑落括的大叔,人虽邋遢,但讲究一个盗亦有道。

德州的雪阻了道。老贼头抱着少臻,从及膝的大雪中走回家。可那时北阳战乱,德州屯粮由下津运往前线,他家里还剩一个小闺女,两个人都填不饱,如今再加一张口,如同雪上加霜。

老贼头没丢掉少臻,但也没给少臻自己的姓。他蹲桥头听装瞎神叨的算命讲“臻”字好,百福并臻,有福气,就给了少臻这个名。少臻少臻,少祸福臻,愿一世平顺,福安至之。

谁料少臻是个冷心肠的孩子,挨不着半点福气。他似乎天生就带了双巧手,偷儿的本事学得飞快,且不怕善,也不惧恶。妇人可怜他,他不会掉眼泪,恶人欺辱他,他也不会掉眼泪。这小子像是在那年大雪里,把泪都给哭尽了。

他也不叫老贼头“爹”,总是跟在后边,拖拉着破衣衫,面无表情喊“贼头,吃饭”。

老贼头是个老兵。据他自己给少臻讲,当年靖侯在世,他跟在麾下,一路打到了大苑宛泽。可惜没过迦南山,靖侯死了,北阳军划分,他籍不在北阳三津之内,朝廷的赏银拨粮他都收不到,他只能回德州。可德州也没待几年,死了媳妇,带着痴痴傻傻的女儿,拖着才长牙的少臻,走到了青平。要给他荐举份工的人出尔反尔,收了别人的银两,踢了他的名字。

老贼头就做了老偷儿。

少臻时常在破屋里醒过来,听着夜里老贼头对墙哽咽。这破屋里供着靖侯牌位,他一边捂面哽咽,一边断断续续念着:“有负北阳……今为偷儿……死后叫我孤魂野鬼……见不得沙场老友……”

少臻翻个身,堵了漏风的口,闭目全当听不见。那哽声幽幽咽咽,一直缠了好几年。

有一日却突地没了。

傻姑娘被糖葫芦哄骗走,老贼头追着跑了几十里寻,可人早就没影了。少臻跟着他一路寻,老头一头闷栽在地,再也起来。他甚至连句都来得及给少臻留,就这么没了。

少臻揣着牌位,住到破庙里去。自此孤零零一个,不觉寂寞。他每日偷得着就吃,偷不着就饿。那街上人来人往,有富人有穷酸,他随了老贼头,偶尔善心醒了,也给路边小叫花一口残羹。日子若这么混下去,他这一辈子都是烂在泥里。他头几年单独一人,夜里听着呜咽声爬起来,对着灌风的口发呆,要愣一会儿,才记得起老贼头如今已被供在桌案上。

这长河镇的同龄他都没打过交道,唯独榕城面馆的小半瞎是个异类。

榕漾是个小傻子,认识的人都这么讲。他家里就他一个,榕爹把他捧在掌心里,每日兜里都塞着把铜钱,由着他花。可榕漾不贪嘴也不贪玩,他贪书。他时常蹲旧书摊跟前,一蹲一整天,脸几乎要贴进本上看。他钱都省来买书,遇着合心的,甚至能不吃不喝的看。人好骗,谁到他跟前哭一回,他就能乖乖把钱掏出来。眼睛又不好,多半不知道,这么几年在他跟前骗他钱的都是一伙人轮番去。

少臻骗过他一回。

榕漾将铜钱细细码放在少臻掌心,少臻的手掌还带着污诟,和榕漾白嫩的手指如同云泥。榕漾码整齐,双手拢了他的掌,弯眸道:“不要哭啦……都拿去罢。”

少臻如避棱刺,抽了手,连铜钱也不要了。

榕漾会写字,还会修书。旧摊里淘来的破面,他都能重修的整洁。一沓码架上,仔细标着名,看着就厉害。少臻觉得他厉害,他却觉得少臻更厉害,一口能咽一个包子,一拳能撂倒一个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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