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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缨(56)+番外

钟攸躲了躲,道:“冷。”又道:“左右就这么一个,丢不得。”

时御捉了他手腕,带着走。走了几步,就察觉钟攸抽了腕,握上了手。

两人并肩一伞下,前路曲折没尽梅树角,四下只闻雪落。天苍白茫,黛山雪磅,仿佛只剩对方。相握的手在走动间渐渐暖起来,时御问。

“书阁要提字吗?”

钟攸望过去,只看见茫茫白影,他道:“我倒觉得‘书’字已颇具寄予,本就是山野小院,再压字便越了这山野趣味。就叫书阁吧。”脚下踩了几个印,他可惜道:“我猜来年也填不满。”又鼓了鼓颊,侧过去对时御低声道:“我在江塘与京都各藏了千万本,若非胆子小,只怕这一个书阁也收不下。”

“先生。”时御凑回去,咬耳道:“你如今跨出门是两个人,还怂什么?”

钟攸咋舌,“不才是读书人,当然要怂着些。不过来春馆里若方便,我就去求大哥帮我带一带。”

时御握紧了手,“求大哥做什么。”他道:“我去就可以。”

“你得在院里读书。”

“不缺这几天课。”又道:“我归家了你可以再教。”

“另起小灶可得算银子。虽说咱们交情好,但亲兄弟都要明算账。你给多少银子?”

“给,全给。”时御垂眸暗示意味道:“其他的也给。”

钟攸指尖撩过他虎口,道:“我与你说钱,你却与我说。”这话一滞,先生轻咳一声,道:“正经人不这么讲话。”

“口中正经手上撩乱。”时御捉住他乱撩的手指,道:“正经先生不这么干。”

钟攸笑了会儿,两人走过书阁,他看见斋舍,就道:“斋舍你觉得如何?不如叫个‘睡屋’?”

时御嗯声,牵着他道:“你愉悦就成。”

“就是听着也不大正经。”钟攸和他绕了一圈斋舍,道:“那就叫‘省心舍’罢。省身克己,静心专注,还通了省心,多好。”

时御倒觉得挺有意思。也许钟攸起什么名他都觉得有意思,当下应声,两人定下了,就继续移步往别处去。路上时御忽地想,若是他与钟攸能得子,不论男女,都叫钟攸取名,不管是“时钟”,还是“钟时”都挺好。

眉眼不需像他,多点钟攸的温柔斯文。若是姑娘,倒别传了钟攸这双要人命的桃花眼,长太出色,只怕整日叫人窥探肖想。若是小子,生一双钟攸的手,骨节分明,长指修润,来日能握笔。

时御想了一通,钟攸唤人没得应,侧头抬声叫了句石榴。时御才似醒,侧目道:“什么?”

“在想甚?”

时御倾伞抖了抖雪,道:“想趣事。”又道:“与人打过雪球吗?”

“和如辰打过,两人还赛过谁能击中大哥,谁就是真好汉。”钟攸说着弯腰拾了把雪,揉成一团,给时御看,“这手艺,天下第一。”

时御退了一步,钟攸察觉不好,人还没跑,时御已经一把将他拦腰扛起来。那草窝雪深,时御扑通一声就带着先生扑滚进去,上边的枝丫的雪簌簌掉了两人一头。

钟攸抄起雪就塞时御领里,果看时御阖眼,滚身就要跑。时御将他小腿一拉,整个人都拖回来,抱着就往雪里又滚一圈。钟攸被他掐在腰上的手挠笑,还被挠得笑止不住。时御躺下面由他动,在他抵额过来时陡然按住他后脑。

冰凉的雪化在唇间,唇舌温热的相触。

雪还在细细下,笼了两人一身。

第25章 远客

三日后,长河镇。

碎雪抖簌,步行来的远客卸了肩头的包袱,坐下在桌前。

“一碗面,一碟肉,一坛酒。”

少臻抬头,目光一边不露痕迹的打量远客,一边飞快应声,转身去后堂吩咐。他回到柜前时,先前写了一半的字也没再动。

那位远客低着斗笠,也不取,就这么入定般的枯坐。这会儿店里人多,来来往往嘈杂吵闹,少臻跑堂收拾碗筷桌椅,余光却没离开过这远客。

他嗅见了这个人身上的血腥味。

那种镌刻骨子,透出无形的暴虐压力。

远客忽地抬头,露出双枯井无波的眼,盯在了少臻身上。少臻端碗的指登时一抖,幸他常在下九流里混,竟让自己面上硬稳住了神色,恍若不经意的转回头。

可是钉在后背上的目光如同豹兽,少臻差点以为自己后背会被这目光撕裂。他迅速闪身到后堂,靠在墙壁缓神。

榕漾在后堂帮衬,听他进来了,只不见人影过来,便道:“少臻?”

少臻快步过去,低声道:“堂中坐的那位只怕——”

“一碗面。”

有人突兀的立在后堂门口,隔着垂帘,像是压着嗓,沉重慢声道:“我要一碗面,何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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