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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缨(7)+番外

随后时御提着坛子侧身,道:“先生前边走。”

钟攸接了灯笼,一手提了还在滴水的衫摆,老实在前边带路。他走几步都要侧目看看时御还在不在,时御盯着前边的眸忽地转向他。

“我不会踩水里。”时御低声对他说,换了只手提坛子,在正看他的钟攸肩膀上一带,又迅速松了手,“你只管看路。”

钟攸方才那一脚又险些进水里,他老实看向路,道:“抱歉……”

时御嗯声应了。

钟攸觉着路上太静,就道:“我觉得种些月见草好。”

时御今夜反应有点慢,他先嗯了一声,随后才反应钟攸说的是院子里的那块小田,道:“月见草也好,夜里香。”

“开得也好看。竹子应是种不了了,我大抵种不活。”

“种文竹也行。”时御又抬手带了他一把,终于察觉道:“先生,你看得清前边有什么吗?”

钟攸眯眼瞧了半响,摇头道:“看不清……”

难怪。

时御顿了下,道:“我带先生走。”

钟攸惭愧的揪了揪自己的袖口,道:“……劳驾了。”

他夜里看不见东西,灯笼照也照不了几步,本不想添麻烦的,谁知这路靠溪边,总是要走两步就踩错地。

时御的手放在钟攸肩头,这人很瘦,肩头几乎都硌手,他指尖不自觉的轻捏了捏。

钟攸笑了笑,“硌手是不是。”又道:“我原先胖得很,路上净给别人添麻烦,谁知一路奔波过来,竟瘦了许多。”

时御又闻见那股清爽的青柠味,他偏头扫过昏暗中的家舍屋院,应了一声。可那股青柠味不知怎地,一个劲的在鼻尖绕不停。时御想揉发,却又发现两只手都没空着。

正时钟攸道了句:“到了。”

时御抬头一看,是到他家院前了。他目光顺着墙头就看见里边主屋内的灯亮着。

这么晚了还亮着,除了有男人,没别的。

钟攸只觉自己肩头的手握紧的力道有些吓人,又陡然放松。时御笑了笑,倒让钟攸有些冷。

他将目光不经心的转回路上,对钟攸道。

“我先送先生回去。”

第4章 好人

男人清晨鬼鬼祟祟从门里出来的时候还在回忆方才的快活,他将那院门合上时忍不住一串急促地笑。心道这时寡妇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赶一趟亏不得。

这正要退身,不料后边一脚将他踹抵在门上。一只手压他脑袋抵住,压得他脸颊都变了形。

“干、干什么!”此人挣扎不得,又惊又怒。

时御在门外一直站到现在,他将此人的脸转过来,却发觉此次真的是个生面孔。

时寡妇才睡下,便听见主屋的门被敲响。她心知是谁回来了,却只翻翻身,并不理会。那叩门声响了又响,她抓起床榻边的瓶儿就扔砸过去,尖声道:“还教人睡不睡了?快滚!”

叩门声一停,随即一声巨响,脆弱的门板被踹开,后边的卡槽都被踹断,木屑洒了一地。

时御半身湿辘辘的,不知方才做了什么。他站门口挡了才出日光的亮,让人看不清他是个什么表情,却能从气氛里嗅出压抑的味道。

“我呸!”时寡妇头发凌乱,坐起在床上掩了她鬼白的脸,冷冷笑,“你干什么?要打你老娘不成?”

“那倒不会。”时御挽起他湿湿的袖口,“我自有人出气。”

“你又打了人是不是?你这小畜生!你晓得昨夜那人是谁吗?两眼摸瞎你也敢下手!凭我以为你出个门能长几分眼力,你敢打他?你敢打他!”时寡妇愈渐激动,尖锐的叫,摸过一侧小案的东西都一股脑砸过去,“你就是见不得我好!和那老畜生一个模样!腌臜货!你滚!你滚!”她拽起案头的剪子,想也不想的就劈头砸过去。

时御一直不躲不闪,那剪子撞在他身上,他也像是没知觉。

“你要想死。”他漠声道:“就不要死在这个院子里。”

时寡妇像倏地被人卡住了喉咙,连谩骂声都卡在其中。她剧烈起伏的胸口,渐渐溢出尖叫,一直不加言语的尖声发泄。她伏下身抱起自己的膝,在尖声中呜咽不止。

“你滚。”她寒声哽咽,一遍遍道:“我不会死,我不要死,我还没等你死,你滚,滚出去。小畜生,畜生!”

时御出了屋站在阳光下时还有点冷,他仰头看日头毒辣,刺眼酸疼。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汗从后脊背滚滑下去,才方觉得热。

仿佛刚才的冷都是错觉。

后几日时御都没有来。

虽然苏硕只道是有旁事拖了身,但钟攸仍然察觉出模糊的不好。那夜的时御并未表露情绪,他却也隐约感觉到什么。他方来莲蹄村几日,最相熟的人就是时御,但也仅仅是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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