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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禅(105)

苍霁胸口鼓动,本相在凝固中缓慢转动,那抵出凸角的锦鲤“啪”声甩尾,紧接着灵气丝丝缕缕的转动,被铜铃镇下的灵海霎时翻覆涛浪。苍霁陡然长身,变回“苍霁”的身体。

枷锁应声而断,不仅枷锁在断,景中一切都在断。苍霁不断膨胀的灵海撑得铜铃吃痛鸣晃,竟无法再维持原境。

净霖豁然睁开眼,觉得背上锥痛,四肢百骸皆被束缚在一层灵圈之下,通身抽力。这境中本没有风,此刻净霖却觉得颊面经风。他眼见自己银发褪色,随风淘洗顿变回黑色。

狱卒、囚狱、铜铃一并被刮出碎纹。那仍在不停抽打的狱卒面上带笑,扭曲颠倒的景物致使千钰的溅出的血从上而下地淌回来,淌过左清昼紧扣的十指,再淌满左清昼的脸。

左清昼被吊在漆黑之中,他淋着千钰的血,如同疯癫的呢喃自语。

“我认罪。”左清昼盯着黑暗,喉间吞下血,“我认罪,我贿赂主考不成,将人棒杀于城南巷中。我罪当至死,我按律当斩。”他的牙齿颤声,掺在声音里变成了另一种绝望,“我认罪不要再打,不要再打他。”

血水淌尽左清昼一身,他唯剩的脚尖“滴答”。他已经被吊了太久,盐渍凝在伤口,唇间连字都吐不清楚。他像是在这短短刹那便走完一生,却仍然没有解脱。

“我”左清昼干裂的唇蠕动,“我认罪”

千钰的哭声环绕,狐狸咬着锁链,却拖不下一个人。

左清昼眼珠微转,目光停在狐狸身上。他突然就渗出些干涩的泪来,他微张口,急迫地唤:“千”

千钰咬得唇间血烂,狐狸拖着链衔在他手腕。左清昼已躺平,枷锁扣得他腕间白骨凸显。他横在乱尸碎石间,潦草得不像左家郎。千钰含着他的血,拖着他往碎石外走。左清昼的身体滑动,蹭出血又拉长。

左清昼气若游丝,他眼前漆黑一片,已经看不见千钰在哪儿,但他裂开的指碰到了千钰的皮毛。那油滑柔软的毛,随着千钰的用力蹭在他指尖,像一团云,只留在他这里几个春秋。

左清昼神已渐散,他舌头攒力,促声唤:“千钰啊”

千钰拱在他掌心,左清昼微仰头。千钰温热地抵在他额间,湿漉漉的手掌抱着他的颊面,俯首亲吻着他的眼。

左清昼贴着千钰的膝头,慢慢说:“去”

千钰失声呜咽,他晃着头抱紧左清昼,说:“我往哪里去?我必不会离开你。”

左清昼指尖点在千钰腕间,轻轻推着他,驱赶道:“你去。”

千钰贴着他的颊,固执又无助地摇头,说:“我要与你在一起,我要与你生生世世在一起,我不要离开你半步。”

左清昼唇齿轻动,他沙哑、断续地叹息。千钰的泪滑在他颊面,左清昼气已绝,千钰仍作不知。他瘸着条腿,拖抱着左清昼上半身,喃声:“我认得黄泉路,我必追得上。你待我片刻,我将尾巴断于你,你我共生一命,你我永不分离。左郎我的左郎并世无双谁也带不走。”

梧婴的断喝忽镇于虚景,净霖见千钰化狐衔起左清昼,还未往下,便听铜铃急促,苍霁猛落于身侧。

“此境已碎。”苍霁的手掌抚遍净霖的后背,见他安然无恙,方才正过净霖的脸,在破碎的莹光间喊道,“打傻了?净霖?痛不痛?”

净霖用手背贴着苍霁的颊面,被他的温度唤回神识。

苍霁捉住净霖的手,说:“喂。”

“我们猜错了。”净霖迎看碎光,左清昼的面容如梦消散,他说,“这一苦不是千钰,而是左清昼的放不下。”

第50章 虚实

虚境碎光如雨, 落在肩臂消融成夜, 汇于天地。苍霁还捉着净霖的手, 放眼周遭,终于重见京都。他们像是做了一宿的梦, 立在人海灯火中, 相对持手。

嘈杂如潮渐覆入耳中,两个人同时收手。苍霁的掌心若有所失,他说:“这便完了?”

“铜铃未响, 也未离开。”净霖回身,在人群间寻觅,“此事仍未解决。”

“我们入境时还是一片狼藉, 这难道还是虚境?”苍霁跟着净霖, 拨开人。

净霖环视人面,道:“此处真实,皆是凡人,不是虚境。但京都不同于别处, 不可以寻常而度之。”

“你往何处去?”苍霁再次捉住净霖的手腕,斜步挡开他身边的路人, 就这样夹出空隙,不叫别人碰。

净霖目光滑过苍霁握着的地方, 却没有挣开。他说:“去客栈, 千钰认得那九尾, 她必知晓后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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