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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禅(16)

苍霁胸口不可自控地急促跳动,他又惊又疑地想,净霖到底是醒了,还是死了?

浮梨一步上前,涩声道,“石头你也要吗?做个石头与这痴儿玩,好让他不去真的扰乱红尘,也不行吗?”

宗音见她已露出欲泣的愤怒,不禁沉默不语。他心觉蹊跷,却断然对浮梨说不出来。他又将苍霁盯了片刻,才说,“职责所在,对不住。你们走罢。”

浮梨心中却没有松气,她深知宗音为人,今日一事必定引起他猜疑,只是不好为难,但一定会暗中追查。可也无法,久留下去,引来闲杂人等反倒难以脱身。

“我将此庭园一并带走,不留痕迹,你也不必为难。”浮梨说道。

宗音略颔首,退了几步,化作蛟龙,入空前对苍霁道,“你天生逆鳞,我不知缘由,料想你离化龙契机必定不远。你好自为之,否则来日再见,必是一场血雨腥风。”

苍霁看也不看他,不知听进去了几分。宗音一走,浮梨便快步上前,将净霖看了,惊魂未定。

“九哥?”

净霖眉间一皱,睁眼呛血。他气若游丝,胸口重新起伏起来,四肢的冰凉缓慢褪去。

不想只是百年而已,当年在他座下戏水的小蛇,已成了如此威势,竟震得他险些露出马脚。

苍霁对上净霖的目光,来不及调整,便见净霖眼中冷厉,盯得他心里发毛。可他这双眼睛生得好,含冷时便是桀骜锐利,狂得上天。可一旦纳了笑,便溢出些轻快舒朗。他尽管将笑都推进眼睛里,变得恳切又真挚,拾了净霖的一只手,握囚在掌心。

“我怕得要命,只以为你醒不过来了。”苍霁低垂双眸如此说道。

净霖却觉得手被他紧握欲断,挣脱不出。苍霁忌惮浮梨在场,将他咬过的伤口握藏于手中,算定以净霖的脾气,必不会向浮梨开口求助。

果然见得净霖缓缓延出一点冷笑,轻声说,“一觉而已,你长大了许多。”

苍霁将他抱起来,道,“是啊,日后你便不要怕了,我会好生待你,就如你待我一般。”

“不必客气。”净霖由他抱起来,“给你的便收下。”

浮梨觉察不对,问道:“九哥给了他什么?你如今不便行事,将他交于我照顾也无大碍。”

净霖半敛了目,懒散道,“只怕你喂不起。”

浮梨倏地醒悟,转向苍霁,怒道:“你竟敢?!我道你先前不过小儿模样,怎地短短一瞬,不仅身形长了,连心性也稳了不少!竟是吞了九哥的血肉!”

苍霁搂紧净霖,灵活地闪避一步,嘴里却委屈万分,“姐姐误会!情形危急,不得已罢了。否则叫那海蛟看清楚,今日我们三人谁也活不得。”他说着偏头轻嗅过净霖发顶,笑道,“何况我对净霖敬爱得很,恨不能日日捧在掌心里嘘寒问暖,哪里舍得再啃他几口?”

即便要啃,也需万事俱备,不留后患的时候。

浮梨见他全然不似小儿时,就连内在都仿佛换了个人。此等妖物,果不寻常!可是净霖又不似被挟持,她一时间拿捏不定。

“你将九哥还与我,今日之事,我绝不追究。”浮梨不想才出虎穴,便入狼口。

“我怕。”苍霁不欲在今日激怒浮梨,便道,“可我句句属实。不信姐姐问一问净霖,是愿意我抱,还是你抱?”

净霖将苍霁看了一会儿,苍霁觉得那目光犹如实质,仿佛只冰凉的手,在自己脖颈处走了一遭。

“养了许多日,跑几步还是行的。”净霖移开目光,“去廊下。”

苍霁便对浮梨笑了笑,跨步出了门。他说,“你要找什么?”

“我将这庭园一并移走,九哥到了参离再寻不迟。”浮梨紧随其后。

净霖一概没答,他目光追寻到了檐边,稍一沉滞,道,“铜铃去了哪里?”

苍霁吹了下断掉的绳子,“怕是翻山时丢了。”

“不能丢。”净霖说,“我要铜铃。”

苍霁正欲调笑,却见他不似玩笑,心里转动,微微压低声问,“什么要紧物,拿来哄你睡觉的么?平日也不见你多珍爱。”

净霖略抬下巴,示意他靠近。苍霁垂头在净霖唇边,觉得这样俯看净霖,又是另一种颜色。

“你吃了我也不过几百年的修为而已。”净霖说,“要紧的在铃铛里。”

“我只尝了一口不知真假。”苍霁并不急,“你诓我怎么办?”

岂料净霖轻笑一声,微热的气流搔过耳垂。苍霁微抬了眉,唇边也笑,眼里却没笑意,说,“你就料定我会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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