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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禅(177)

苍霁看了眼已经坍塌的凌天塔,面沉如水:“戴罪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你还待什么?”

弟子回来时,便见原地只剩苍霁。他左右不见殊冉,不禁心下大骇,以为殊冉已经逃了。血雾已使得十步之外看不清晰,屋舍尽掩于湿腥潮气里,弟子不得不掩面而行。

“前辈!”他急声说,“七少入定渡境在即,留在此处太危险了!血海已将覆涌城内,我等该如何抵抗?”

“阿弥陀佛。”苍霁却突然笑起来,显得分外平易近人,与方才徒手砸妖的煞神样迥然不同。他说,“真佛慈悲,殊冉受得梵音沐浴,虽曾失去慈心,却到底良心未泯。他已被净霖劝服归顺,自去城前抵拦邪魔了。墙壁有净霖的灵符加持,血海也漫不进,来你且带人守好城门便是。”

弟子大喜过望,赶忙双手合十,对这净霖拜了几拜,说:“临松君大能!我这便去驻守城门。不过七少渡境不易,前辈可知他何时能醒?”

“看他如何重塑本相了。”苍霁说,“劳驾预备一间独院,无须人来侍奉,保持清水通畅即可。”

弟子即刻应了,又道:“可是此刻咽泉不容我等靠近半步,这该如何是好?”

“离他远点便是了。”

苍霁说罢越过弟子,只见他跨进刀痕圈内,咽泉顿时鸣声大作。苍霁屈指轻弹了剑柄,使得咽泉晃了几晃,竟就消声静音了。他沉身抱起净霖,弟子见状也欲上前,谁知咽泉霎时划刃削风,插在他足前,不许他靠近。

弟子目瞪口呆,苍霁抱着人,对他说:“你只需将院子指给我,我自去。”

苍霁端着净霖,这已是第二回抱在怀里了,却摸着比上回要硬得多。净霖体内正在风起云涌,身陷在苍霁臂弯里,若不是耳力了得,连他呼吸声都要捕捉不到。

咽泉滑身归鞘,对苍霁毫不抗拒。因为净霖身躯之内蕴藏着股炽热龙息,正是出自于苍霁。他俩人阴差阳错之下春梦一宿,又因为药物而使得两者灵气水乳交融,眼下别说苍霁抱着他,就是当真再做点什么,咽泉也不会出鞘相阻。

苍霁入内,几步便绕去内室。他将净霖置于床铺上,触摸了掌心,皆是冰凉一片。又见净霖眉间紧锁,鬓边已然浸的都是冷汗。

苍霁抄了椅子,坐在一侧,稳身不动了。净霖的汗水津津,逐渐连身下被褥也浸湿,好似寒冰融化一般。他的呼吸越来越浅,最终竟似如停止。

渡境如闯鬼门关,成与不成,全在自身。净霖多年修道,以往渡境皆顺理成章,具是因为他心如止泓,剑意灌身,故而屡战屡胜,能够势如破竹。但所谓臻境便是要归塑本相、摒弃杂念,净霖如今南下急切,所持的“心如止水”四个字也不能与从前相提并论。

净霖不觉危机,他的神识游于灵海虚境之内,见那“门”已大开,他却入的艰难,是他此刻道义不纯,还是他如今剑意消减?

净霖自省许久也不得要领,他绕门而行,身体被灵气鼓动地阵阵作疼,好似绷于弦上,却又飞掷不出。灵海已经满溢而出,却又生生被卡住了通往更为浩瀚的渠道,使得他仍旧不能踏入臻境。

净霖的身躯凉至冰手,城中血雾未褪,秋夜湿寒,他身下潮湿的被褥竟渐渐覆霜结冰,连发稍都被霜染成斑驳白色。

净霖的神识虽不知寒冷,却开始变得思虑迟钝,难以集中精神。他盘腿而坐于灵海之间,极力寻找着那一点契机。

城外殊冉原本化兽吞吐,将血海湿雾含于齿间再纳舒向别处。他原身巨大,一口吞吸下来能吃进贪相邪魔,可他不比苍霁,转头依然是要吐干净才行。

玄阳城城门紧闭,九天门弟子飞身其上,将先前的尸体处理干净,以免再生邪祟。领头的这位眺望血海,因这夜色深深,所以只能望见贪相与凶相的轮廓,它们起伏在血雾深处,不知为何寂静无声。

弟子睁眼酸胀,他不禁揉了揉,再度望去。这一次见得血海间凌起一影,硕大无朋,竟远超殊冉。弟子眼见那巨影随浪跋涉,晃动着跨向玄阳城。

“好生古怪。”弟子倾身细观,“这是何物?不似贪相,也不似凶相”

他声音才出,便见那巨影骤然扑身,化作盖天腥臭的海浪,一瞬间便砸至眼前。

“布阵阻——”弟子扭头呼声一滞,整个人身倒凌而出,被血浪裹缠淹没,只听见几下嚼碎骨头的“咯嘣”声,便也融于血海之中。

殊冉霎时张口,却吸风不得。那巨浪已经拍打下来,将殊冉砸了个劈头盖脸。巨兽引天长啸,浑身立即爬满贪相,眨眼间被撕咬得退身而倒,翻撞在墙壁,使得整个墙面灵符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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