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南禅(208)

黎嵘脑中轰隆,犹如雷劈。他陡然撑着壁,唇间艰涩地说:“你你当真是”

“他与那苍帝苟合!”陶致失控地喊,“自我到了此地,苍帝处处与我为难!兄长!我是做了错事,可净霖净霖又如何?他可曾与你说?他瞒得这样紧,他已经叛了门,他早就跟苍帝暗通曲款!”

黎嵘哑然失声,他不能预想,他甚至不能想!陶致说的人是谁?是净霖!那是九天门的门面,是他多年来最省心弟弟!苍帝又是什么人?是盘踞北方祸乱大业的妖怪!净霖怎么能沦至如此?净霖怎么能?!

“你住口”黎嵘眼中杀意沸腾,他手指在墙壁生生划出指痕,“你住口!”

陶致撞在黎嵘腿上,拽着黎嵘的衣,报复的快感一瞬翻覆。他哑声咯出笑,刺耳地说:“他跟妖物苟合!他哪里孤高?他最下作不过!兄长兄长!净霖他早就已经叛门叛道了!”

第96章 恶行

天际水云浩渺, 万丈高台拔地而起, 屹立于群墙簇拥中, 犹如北方的定海神针。净霖于风中眺望少顷, 侧身给饥民让路。

城中已经涌满饥民,道路两侧横卧着面黄肌瘦的尸身。沿途不好走, 许多尸体腹部鼓胀, 已经到了拾土而食的地步。老弱病残撑着墙壁蹒跚而行,各个佝偻蜷身, 连发间的虱子也捉食的干净,饿到看人眼红。

净霖从乾坤袖中放出了小鬼, 他牵着净霖的衣,步步紧随。净霖摸向袖中, 却什么也没拿出来。

“戏本里说的人间炼狱,便是这样。饿死鬼满街跑,中渡已是黄泉界。”小鬼拭着泪, “大家都要死啦。”

净霖不做声。他的眼能看尽世间苦, 他的剑能斩尽天下魔,但他对此也无可奈何。血海浪涛侵覆了万里土地, 盖住了中渡生灵的口粮,逼得所有人越簇越挤,如今退无可退,已经到了绝地。

九天门救不了, “肝胆”便是妄谈。

净霖看向周围, 这一众行尸走肉都盯着他, 眼神令人不寒而栗。死人活人盯着他的白袍与银冠,盯得小鬼都躲去了净霖背后。净霖脚底沾了黏液,他垂眸一看,竟然是血。

脏石板的缝隙里淌着腥臭的污血,沿街伏地的人呕吐不止,酸水冒着股向外涌。腹部涨得发肿,四肢都似如泡开,顶得露出来的肌肤发紫发红。这高墙之下累叠着尸体,却不见野狗与蝇虫。净霖迈出几步,再次确认,此处没有孩童,像是被刻意清除一般,甚至连尸体也没有。

孩子呢?

一位老妇忽然撞在净霖身上,发疯般的撕打。她蓬首垢面,瘸着条腿,捉着净霖一臂,尖声喊:“我儿何在?我儿何在!你将他带去了何处?你将他还于我!”

净霖纹丝不动,这老妇面目狰狞,愤而撕扯着净霖的衣袖,哭道:“这身白衣!你们这身白衣九天门!你将他”她滑身跪倒,哭喊着,“还给我!”

“你儿子。”净霖喉间发涩,“你儿子在九天门吗。”

“你将他带走。”老妇疯声扒着净霖的袖,紧紧攥着,“你们将他带走!你说给他饭吃,可我不信!你们便明抢!”她指尖积垢,指甲剥得污红,在净霖袖口攥出条条漆痕,“人在哪里?!你还于我!”

她疯癫狂声,哀嚎穿破阴沉的天,扎在人间炼狱的景象里分外刺耳。乌压压的云滚在苍穹,随着哭喊炸在耳际,四下蜡黄无神的脸形如泥塑木雕。

净霖却似如看见了豁口,他紧声问:“谁带走的他?此地的守备?”

老妇浑浑噩噩,她哆嗦着手指点着净霖:“是你!是你!”

净霖被老妇推搡着,他定定地握着人,霍然回身。

弟子方送走黎嵘,正坐在阶下打牙祭。成群,围着一只鸡垂涎三尺。他们还不到辟谷之时,口粮赈出去,如今也过得紧巴。这鸡还是黎嵘打九天门里出来时,后边追赶而来的随从捎带的东西。

净霖一跨入门内,弟子们登时“哗啦”地站起身。那鸡烘在火上烤得发焦,油水滴得他们喉结随声滑动,却无人敢动。

“君、君上。”为首机灵的那个赶忙跑近,“您这是”

“北线的孩子都去了何处?”净霖开门见山。

“孩子?”弟子面面相觑,“上月门里下的令,说冬日将至,苍帝不安分,便将稚儿聚集送往门内了啊!”

“谁传的令?”净霖问。

“八公子。”弟子心里不安生,忐忑道,“这命令来的莫名!虽早些时候听说了南边在筹办,但门里就那么些地方,孩子集多了也没处放!我们这头一直以为早办完了,谁知八公子接了令,报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要人,做不得假。门里几次三番来信,催得急,八公子不叫我等插手,特在饥民里边差选了一批人,给的现粮,用了小半月便办完了。这差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上一篇:紫罗兰和荆棘鸟 下一篇:鲸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