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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禅(213)

“望父亲圣心明鉴。”云生随着磕下去。

九天君怅然地坐回椅内,他掩面颤身,竟也情难自控:“父子兄弟怎就沦到了这个境地!”

底下诸子皆闻声流泪,一时间大雨交错着哽咽声,被白灯笼衬得凄凉苦楚。过了少顷,九天君方才缓过劲,掩着眼沉声下令。

“陶致作乱一方,危害百姓,九天门不与之同流,摘下他的木牌,从此贬出九天门,生世不得再入!净霖自作主张,薄情冷性,僭越权职,无视门规,然鉴其实为除恶,故而仅行百鞭之刑,拘于院中半月思过!”九天君说罢,似是不忍再看他们,只道,“皆退下罢!”

净霖脱了外衫,跪在鸣金台上。兄弟与门内弟子皆立于台下,黎嵘持鞭,扫视下方。

“今日净霖之过,诸位当引以为戒。父亲素来慈悲为怀,门内规矩舒松,却容不得马虎应付。”黎嵘目光从兄弟们的面上扫过,他说,“嚼人舌根最为下作!不经之谈荒诞可笑!眼下正是危急存亡之时,望诸位齐整心思,定神避邪——净霖,你知错么?”

净霖闭眸不应,黎嵘劈手一鞭,那背上薄衣登时抽裂,血痕顿显。净霖喉间咽声,动也不动。黎嵘鞭鞭见血,手下不留半分情面,数十鞭后已经抽得净霖背部血肉模糊。大雨冲刷,将血淋到净霖膝下淌开。他额前掩着湿发,硬是一声不吭。鞭子抽着皮肉,连雨声都被盖了下去。

黎嵘冷不丁地问:“你知错么?”

净霖牙关渗血,他扛着声。黎嵘抽得更狠,净霖陡然溢出声。

“我无错。”净霖怔怔地盯着前方,他齿间咬着这三个字,“我无错!”

不久之前,也是鸣金台,他似乎还能望见另一个人的大笑的身影。冷雨涤净余温,净霖浑身冰凉,他胸口的气吞咽不下,竟在着熟悉的夜雨中生出一股陌生的委屈。

他杀陶致无错!

若是在北边放过了陶致,等陶致归了家,便有千百种法子逃脱罪责。九天君舍得杀他吗?黎嵘舍得杀他吗?诸位兄弟舍得杀他吗?只要他们念着兄弟情,就有无数个理由为陶致开脱!

黎嵘手中一顿,接着猛抽而下。净霖汗雨难分,他额间湿透了,撑着身不躲不闪。

下边不知是谁先跪了下去,跟着趴倒了一片。云生回首,见白袍迤逦铺在场间、阶上,虽然无人开口求情,却另有一番气势。

“我为槐树残余。”晖桉忽然仰颈呼喊,“我听凭临松君调遣,亦有僭越之过!”

“我为北城守备。”后边的人淋雨大声,“罪责同上!”

紧跟无数弟子齐齐磕头,在雨中山呼齐喊。

“我等虽为门中末流,却皆于危难之时听凭临松君调遣!僭越之过,该受同罚。特请大公子持鞭,一视同仁!”

白袍“哗”声脱下,银冠同时摘落。大雨倾盆,千百人齐身叩下,再抬首喊道。

“特请大公子持鞭,一视同仁!”

如此周而复始,呼喊震天。

东君开扇,遮挡住雨水,嘀咕道:“早这么干就不必淋雨啦。”

云生松气,稍作一笑,抬步上前,对黎嵘说:“大哥”

“既然一视同仁。”黎嵘面色骇人,“我便成全诸位兄弟。门内三千甲上前听命,凡跪下者皆有过错,全部鞭挞五十,同净霖一道受刑!”

鞭声顷刻间炸响,跪着的人皆不动身,随着大雨,各种闷哼之声直至凌晨方才歇止。

第98章 掀面

净霖栽在床上, 黎嵘目光示意, 云生便将伤药瓶罐放置在案上。三人半晌无语, 檐边水珠敲打着水泊, 合上窗也遮挡不住寒气。

净霖头发未擦,渗湿了身下的被褥。他既不与这两人作别, 也不与这两人相视。背上火辣辣地烧着, 伤得不轻。

云生觉得气氛凝重,便率先说:“鞭子持灵, 抽得又这样重,不能不上药。”

他方站起身, 黎嵘便说:“鞭刑已毕,你去父亲那里知会一声。”

云生便明白他这是有话要与净霖说, 当下颔首,退出了门,替他们将门掩了。

黎嵘待云生走出院后, 看着净霖, 说:“师兄打你,你觉得不服气, 连面也不肯给瞧。这无妨,兄弟一场,今日不见明日见,就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但是你这般挺着扛着, 糟蹋的是你自己的身体。修道不易, 你好生斟酌。”

净霖撑起身, 肩背上红痕殷殷。衬得分外可怖。他回首看着黎嵘,脸上神情格外冷情。

“你闭门思过,就不必再来回奔波。北边剩下的事情,也不必你再操心。”黎嵘倒磕了磕净霖桌上的瓷杯,翻过来倒上冷茶,含在口中苦了半晌,才问,“但你老实与我说,你与苍帝什么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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