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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禅(31)

这是谁?

净霖不认得也未见过,他正欲细看,便听得后方人轻唤着“九哥”。他灵海波动,迅猛团聚浩瀚灵气,将他飘远的神思生生拽了回去。

净霖陡然睁开眼,察觉自己正趴在陌生枕席间。他神思复位,用了片刻恢复精神,忆起事情来。

“九哥。”浮梨身化小彩鸟,跳动在枕边,“好险!若非你关键时刻闭神合灵,他那一杖,只怕等不到我来了。”

净霖撑身而起:“你喂了什么与我?”

浮梨道:“参离树果滋补灵海最为上乘,我便带了些来。”

难怪净霖会觉得灵海充裕。

浮梨又说:“我见那鱼吞食了醉山僧的灵气积而不化,便也予了他一颗,只是不知他能消融多少。但他得了醉山僧这一口,修为跃进数里,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净霖见得苍霁闭目,便知他正在消融。于是披衣,说:“醉山僧授命追魂狱,无事不下界。天上出了什么事?”

浮梨目光一沉,花娣依着榻熟睡不醒,左右没有外人,她才道:“不敢欺瞒九哥,正是承天君派遣。近来离津逆流,黄泉恐生邪祟,阎王如实禀报九天境。承天君便派了醉山僧下来,谁料正遇着了九哥!醉山僧此人亦正亦邪,又曾与九哥交过手,我怕他”

她正说着,忽见净霖一指抵唇间,便不自觉停了声音,顺着净霖的目光望过去。苍霁单睁一只眼,似笑非笑。

“我也听不得吗?”他抬手撑首,又用那种极具欺骗性的神色笑意盈盈地瞧着净霖,“你我生死门前走一遭,亲的不能再亲,还需瞒着我吗?”

“稚儿天真。”净霖说,“怕吓到你。”

“我怕什么?”苍霁说,“不是都有你护着。”

“我扛得下一杖,却扛不下第二杖。”净霖罩衫未系,说着抬手系紧里衬扣,“醉山僧的灵气吃起来如何?”

“风味不佳。”苍霁终于能在原位伸长腿,他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像是松了口气,“比之与你,差之千里。”

浮梨一跳:“竖子轻狂!”

苍霁得了参离树果的滋育,又消融了醉山僧的灵气,此刻正是满身充沛,灵海盈溢的时候,对上浮梨分身并不怕,只对浮梨笑:“姐姐,我向来实话实说。”又稍作正色,“多谢姐姐赠果之谊。”

净霖已着衣得当,说:“晖桉鹰眸了得,你不便多留此地。”

浮梨说:“我即便是分身也罢,总好过这鱼。九哥,醉山僧在此,我怕他觉察端倪,不如与我一同离去。”

“想走已是来不及了。”净霖转望窗外,“况且我有事要办。”

浮梨劝不得,只得息声。她带阿乙离开时,听见阿乙问道:“我记得他出门常带石头人,阿姐,那石头是什么来路?”

浮梨仍旧放心不下,又回首再看,随口答道:“什么石头,那不过是九哥的分身。”

阿乙一听,登时脱口而出:“什么!”

浮梨一走,内室气氛仍旧微妙。苍霁只坐在倚上,他现下人高马大,陷在角落里,反而生出些占据之势。

净霖被他盯了片刻,泰然自若道:“不认得了?”

“你知道我会吃掉你。”苍霁单刀直入地问,“干什么要替我挡一挡?”

净霖回望他半晌,说:“兴致来了。”

“你嘴上犹豫不决,做得却果决利落。”苍霁起身,扶着床柱,玩世不恭地说,“你这般对我,我也不会口下留情。净霖,我将你放在心坎里,知你一心求死,但你什么时候该死,那是我说得算。”

“正好。”净霖领口系紧,披上外罩,说,“我最恶的四个字便是‘生死由天’,现下如了意,此后便是生死由你。”他起了身,并不碰苍霁,只贴近一步,“——我脖颈留痕,怎么,都到了最后一步,你反而下不去手了?”

苍霁的笑意消失不见,他尖锐的、冷厉的东西展现在眸中,这一刻他的伪装化作云散,露出妖怪狰狞的冷酷。他口中却堪称温声细语:“是啊,一时间百转心头,觉着你我情谊未绝,还该再深刻一些。我化人不久,哪里舍得抛下你去独行?”然后苍霁对净霖贴耳轻声说:“你怕不明白,你活着与我待在一起,你即便死了,也得死在我肚子里。你养了我,便没道理丢开。”

净霖空手化出纸扇,将苍霁的胸膛抵开,说,“在我到底什么时候会死之前,我们还有事情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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