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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禅(53)

“既然忘了前尘,冥冥之中模仿念想,也不是不可能。”醉山僧说,“杀戈君这一睡就是百年之久,知他越不过临松君的死劫。只望这一次当真不是他。”

晖桉静了静,说:“他们情同手足,临松君犯了那样的孽,叫君上如何不痛心疾首。君父当年一并收了几个孩子,现如今竟凋零至此,只有承天君完好无损,我家君上这一睡会不会醒还尚未可知。”

“不论如何我都要查个水落石出。”醉山僧踢杖扛上肩头,“那皮囊之下,到底是谁。”

净霖累得厉害,他伏在苍霁背上,已经渐入昏睡。苍霁颠了颠他,说:“魂魄还在这里,待你问完,送他去投胎。”

净霖扶额撑颈,枕着苍霁的后肩问:“冬林?”

袖中无人应答,只有石头小人钻出脑袋。

苍霁走了半晌不听下文,便又颠了颠净霖,说:“问完啊。”

净霖迷迷糊糊地抱紧他脖颈,抵着额“嗯”了一声。苍霁心觉不对,反手顺着净霖的手腕摸去他袖中,却只有石头小人。

“他丢了?”

“多半是走了。”净霖阖眼说。

“他如今成了孤魂野鬼,走去哪里?”

“不知道。”净霖说,“兴许是回家了。”

苍霁停了步,说:“人鬼殊途,别说那小丫头,就是花娣也看不见他。他一心求死,要个解脱,该过黄泉饮孟婆,从此忘了这些人事,寻个新生。这样跑了,可要孤独一世。”

“他若想,自己便会去。” 净霖声音渐沉,“如今他自由自在”

“那你的问题呢?”苍霁回头,见净霖已经枕着肩睡了。

净霖这一睡睡得久,久到春寒料峭时方醒。他整个人变得懒散易倦,能横着便不会坐着。苍霁用金珠觅了个好住处,不仅带廊带院,还有人伺候。

虽然净霖未曾提起,苍霁却觉得冬林案子在他心里下了结,让他变得似有不同。他从前在山里也会枯坐整日,如今坐时听雨,神色却常恹恹欲睡。

“你做什么去了。”

净霖持卷倚廊下,看苍霁打伞换鞋。

苍霁脱了大氅,抬手让人退干净。他拿了净霖的温茶,一口喝了暖身,又差人烫了酒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苍霁合了盖,“如今我也有钱了,自然是去逍遥了。”

“说来解闷。”净霖搁了卷,将自己拢进大氅里。他眉间疲倦不改,又快睡了。

那光滑洁润的下巴隐进皮毛间,颊面线条流畅,便叫半睁半合的双目变得更加引人瞩目。苍霁轻声蹲下去,抬手捏到净霖的下巴。

“铜铃了无踪迹,你便该吃胖些,待我寻个好日子,吃下肚去算了。”

“快下口。”净霖打了哈欠。

苍霁的指尖还有些湿,这样触到净霖,便平添一抹滑润。他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净霖的圈套,在某些时刻对净霖束手无措。可偏偏净霖一直面色如常,像是没那么做,也没那么想过。

这个人比别的人更难对付。

苍霁开了口:“外边吃的玩的应有尽有,你从前做人的时候就没什么喜好么。”

“没有。”净霖用折扇轻抵开苍霁的手指。

“好生无趣。”

“是啊。”净霖说,“因此养了鱼。”

“我都不记得了。”苍霁坐下在净霖身侧,搭着栏杆,看湿雨淋漓,“好像睁开眼便见的是你。”

“山中无岁月。”净霖扇支额角,有点冥思苦想,“我也记不清多久了。”

苍霁斟酒与净霖,净霖端详片刻,苍霁说:“上了年纪,连酒也忘了?”

净霖接了酒,说:“我常觉人间缺道菜。”

“什么?”

净霖饮了酒,慢吞吞地说:“蒸鱼舌。”

“蒸鱼舌确实没有,但人舌倒可以试试。”苍霁面着他,“你的舌头也不讨人喜欢。”

“吃的时候记得摘了去。”净霖新添一杯。

“那得先叫我尝到味。”苍霁大方地端详着净霖,说,“冬林投胎了。”

净霖面色平常。

苍霁继续说:“我追他魂魄,见他游离几日,待花娣赎身之后,便自投了鬼差门。我问他话,他也不答,奇怪的是,他竟一眼都没瞧陈草雨。”

“陈草雨如今生父在侧,他尘缘已了,便只求个‘死’。”净霖杯口渐斜,雨声滴答,他怔怔地说,“死便是种解脱。”

“他已了了。”苍霁问,“那你还郁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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