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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禅(55)

“中渡广阔,分界司人力不支,承天君便分设掌职之神以镇地界。此等小神,多半都是未曾入过九天境,听凭九天境差遣的大妖。因为数目繁多,所以习性各不相同,每遇冬日便有归巢休眠的,春时将至,需要东君走访唤醒,以确保他们能归岗当职。”

“这可是个苦差事。”苍霁拍了拍窗木,“这样惬意的院子,就要送给别人了。”

“即便东君不来,你我也该动身了。”净霖化出折扇,拍掉正在往苍霁袖上爬的石头小人,说,“我晓得铜铃的去处了。”

苍霁心情颇佳,竟没骂铃铛,只说:“它跟着冬林弄出许多事情,现下又跑去了哪里?”

净霖轻敲了敲窗棂,沉声说:“它去找顾深了。”

顾深离镇往北去,他轻简上路,带着匹马风餐露宿。捕快的腰牌已递呈衙门,他的刀却仍留在了身边。钱为仕与陈草雨送他一程,他心中百般滋味,最终也只是化成一声叹息。冬林之死成了他的心结,他决意寻家,此生定要见一见爹娘。

顾深途径客栈,下马歇脚。他走几步,还未掀帘,便见脚下踩着红氍毹一直铺进了里边。他晃身进去,差点被这客栈里的陈设糊花了眼。

净霖正拭着手,边上一溜仆从静悄无声地等候着。客栈的老桌抬了出去,新置办了四角包金的,桌面擦得反光。茶盏碗筷一律丢掉,换做贵瓷象牙的。凡事都讲究至极,凡物都金贵至极,就差门面上也贴着俩字。

有钱。

正是这等俗不可耐的做派,方配得上净霖此刻的这张脸。他桃花眼潋滟,却不拘言笑。折扇并放在手边,帕子还叠得整齐,一丝不苟地叫人生笑,既觉得他娇生惯养,也觉得他脂粉气忒浓。

顾深认得这张脸,不想净霖这次还多了个伴。一个落拓不羁的年轻人锦袍裹身,坐在净霖对面。虽不见起身,但顾深已能料想他站起来后的压迫感。

净霖侧目而视:“好巧,顾大人。”

顾深觉他语气淡淡,不似“好巧”,反像等候多时。顾深卸刀入座,说:“不想在此遇着公子。”

“我也不曾想会在此遇见大人。”净霖说,“上回那骇人听闻的案子,已经结了吗?我路上听了诸多,反倒不知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我说的便一定是真么?”顾深自嘲一笑,“如今我已不兼差职,公子直呼顾深便成。”

“岂敢。大人既不为办差,怎会来如此偏僻之地?”

“为私事而来。”顾深顿了顿,“此地确实偏僻,又兼路途不畅,公子这般的贵人,又因何而来?”

净霖话音一滞,看向苍霁,说:“舍弟年幼,未曾出过远门,此番是带他游访名川。”

苍霁筷子一拨,花生便滚掉下去,坐他膝头的石头小人探手嗖地接了。苍霁方看顾深一眼,正见顾深也在看他。两人对视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却皆心下起了疑。

顾深赶路辛苦,匆匆用了饭便上楼歇息。苍霁搁了筷,说:“他适才看我,我竟觉得他似能看破。”

“他生了双利眼。”净霖说,“此人虽是凡人,却不可小觑。”

“他若知道你我不是人,怎么不逃。”

“他怕什么。”净霖喝了茶,“他自幼孤身,走南闯北许多年,所见所闻皆超于一般人。遇着几个妖怪,不觉惊奇也是情理之中。”

“那铃铛跟着他做什么?”苍霁问道。

净霖不答,因堂中来人。他搭了折扇,点了点楼上。苍霁便抄起石头小人,抛了金珠给正掀帘而入的伙计,与净霖一并上了楼。

“我还未曾问过。”苍霁入内便说,“这铜铃到底是什么东西。”

净霖褪却外衣,随口答道:“一只铃铛。”

苍霁脚勾板凳,阻了净霖的去路。谁知净霖错开一步,便晃了过去。苍霁骑着凳子伸腿绊他,他又行云流水地差了过去。苍霁来了兴致,长腿回勾,净霖索性回身,苍霁正撞他身上。

净霖神色自若,说:“它若不是只铃铛,难不成还是个人吗。”

“那也说不准。”苍霁问,“你从哪儿得来的它?”

净霖说:“故人送的。”

苍霁便顿了片刻,净霖正欲抬步,便听苍霁问:“黎嵘送的吗?”

净霖缓露出诧异。

“九天杀戈君黎嵘。”苍霁脚踩凳栏,“听说这人修为大成,妖怪对他闻风丧胆。凭靠一把银枪统率了云间三千甲,是如今三界之主承天君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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