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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八风不动(240)+番外


望着对方绝望又痛苦的背影,顾相檀却无能为力。
他半倚在佛堂的蒲团前,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的佛陀像,他很想问菩萨,要如何才能让渊清好好地活下去,在自己离开之后,可是他又实在开不了口,一个人若是神魂欲离,皮囊留着也无异于行尸走肉一般,他又哪里舍得渊清如此苟活呢。
顾相檀陷入深深地无望之中,他终究看不破生死,做不到佛祖所愿的无欲无为。他忽然很想知晓当年上一代灵佛在这段时日中是如何做想的,该是比自己要豁达从容得多吧。
顾相檀打开了临走前师傅交予自己的那封信。
那是一个陌生的笔迹,绵里裹铁,落纸云烟,让人望之便心生敬畏。
而其上只写了几句话:
生是死之生,死是生之死
两路坦然平,无彼复无此
既无生死,又无彼此。
顾相檀对着这几句话想了一个晌午,从惶惑到茫然,最后仿似一点微光一般,渐渐寻到了些门道,紧接着顾相檀便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呆坐良久,直到佛堂的门打开,赵鸢走进来将他搀起,顾相檀才堪堪回神,立时觉出深切的疲累,头眼昏花,浑身酸痛。
他的手脚都有些浮肿,原本苍白的皮肤也晦暗了下去,就好像当初在院子里见到的那个中了毒的孩子一般,顾相檀也有了聊黄草毒入肺腑的初相,不过他没有赵鸢那时那么骇人,却不代表顾相檀所中的毒就比他轻。
顾相檀看着赵鸢沉暗的眉眼,虽勉力维持着镇定,但对方再不似之前那样状若无事了,他唇角紧抿,眼睫都频频地颤抖着,可见在面对顾相檀时心内的激荡。
顾相檀转开头,说了句:“我想去寻方丈。”
……
把手里的信递给观世时,却见对方面上并未露出什么惊讶或迷茫的神色来,顾相檀就明白,观世知道这诗的意思,不过他没有马上就向他相询,而是将一事娓娓道来。
“方丈师傅……有一年为安抚灾民,我曾去到姬完县,那里……有一座山,名唤‘鸣凤’,山下有几处墓碑,其中一个碑文属于一位叫乔瀛的村民,他生于嘉瑞二十七年,三月十六,卯时,卒于五十一年,七月初七,辰时……”
顾相檀的气力不足,这些话足足用了半晌才一点点说完,面上已是带了清虚,但方丈和赵鸢都未打断他,赵鸢冷着面容,轻抚着顾相檀背脊的手却是温柔绵软的,眼眸直愣愣地看着他的侧颜,直到顾相檀的下一句话,让赵鸢一下子变了脸色。
顾相檀说:“醒之不才,并未来得及阅览所有寺内历史典籍,但是却也知晓,嘉瑞二十七年,三月十六,卯时……正是第十代灵佛的生辰之日……”
每一代灵佛圆寂之时,都会写下下一代灵佛的生辰八字,以便相国寺前去接回灵童寻找栽培。上辈子,顾相檀在弥留之际,迷蒙间莫名便能得知这样一个时辰,就好像佛祖相授,玄妙难言,而这个时辰也该是独一无二,没有任何其他新生子可替代重叠的,这也是为何那时顾相檀瞧见这个碑文会如此震惊的原因。
就算是转世佛缘出了意外,有了另一个同灵佛生辰八字一模一样的人,那忌日呢?七月初七,便是顾相檀的生辰,也是那个人离世的日子,只是唯一不同的是,顾相檀生于嘉瑞四十九年,先帝还在位时,而这个叫乔瀛的,则卒于整整两年之后!
究竟真是巧合,还是里头有何不可为外人道的机缘在?
顾相檀目不转睛地望着观世,等着方丈给他一个说法。
观世方丈执着信件叹了一声“阿弥陀佛”,又深深看了一眼顾相檀,眼中似含着无边睿光,转身对着不远处的佛像,俯首一拜,片刻才幽幽道:“灵佛返世,是重生,也是涅槃。”
重生?!
顾相檀惊异,方丈果然知晓灵佛重生之事,继而又被那句“涅槃”所震慑。
“三界心尽,即是涅槃。佛祖怜悯众生,才派下灵佛相随度化,佛祖自也顾念灵佛,便用重生来助他涅槃。”方丈双手合十,声色空远回荡。
佛家所谓涅槃,便是佛弟子在灭度之后,进入无相无愿的虚空之境,也是得道成仁的至高境界,佛家又称“大圆寂”,然而佛弟子眼中的重生,却是世俗眼中的死去,只是,重生的是灵佛,而死去的,却是顾相檀。
原来他顾相檀重生一次,是为了更好的死去?
顾相檀回神忙去看赵鸢,果见对方面容苍白,眼带厉色的盯着面前的佛陀像,双拳紧握。
“若是我不愿脱离这红尘俗世,甘愿沉浮于三界业火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