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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世,江南老(10)

真是措手不及的变动,她在这边连酒店都没定。

她先提了行李,出关后,避让着举着纸牌的人群,冲出了重围。正想要打电话订酒店,一只手握到她手边上,攥住行李车的银色扶手。

她惊吓中回头。

陌生的,不,是熟悉的脸。黑压压的眉毛和睫毛下,还是当初的眼睛,后来她研究过这个眼睛叫双凤眼,有这双眼的人执着近乎到偏执,常有富贵命。他比五年前高了许多,那年他十六岁,还是少年身形,现在完全是个年纪正当好的年轻男人。

沈策手撑在行李车的扶手上:“认不出了?”

沈昭昭嘴唇微张开,想说话,不晓得说什么,自己先笑了。

“我在想,要怎么叫你,”她脸红于自己的表现,低头搬行李箱,被他接过去,一手一个,码在行李车内,“叫哥,哥哥?还是沈策哥,还是——有排行吗?”

到底怎么了,见到他竟然会紧张。

“我爸只有一个亲生儿子,就是我。”他的嗓音也比少年时有了很大变化,低,但声线并不粗,很能抓人的心。

“哦,对,我妈说过。”

新的家庭里真正能互称兄妹的,仅有他们两人。

猛地面对面,她都忘了。

等理好行李箱,两人凑巧又对视了一眼。

“我们去哪?”她移开目光,看周围的几个出口。

“想在这里住两晚?还是想过海?”他给了两个选择,“可以直接去澳门?”

沈策家除了长子长孙被要求必须住在澳门,余下人都在香港这里,所以他家在香港这边有一栋楼。但因为婚宴在海对面办,澳门也早就为宾客们定了酒店。

两边都能住。

沈昭昭摇头:“不想过海了,今晚在香港吧。”

她刚下飞机,不想再折腾。

沈策没什么异议,推上行李车,往停车场走。

沈昭昭跟上他,手倒背在身后,银色的链条包在背后随着走路的节奏敲打着自己的腿。最热闹的机场出口,来往都是匆忙的旅人,常年照明的白色灯光,行李车四散……她试图用杂乱的景象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对他的注意力。

“我知道四为什么是红色的了。”她忽然说。

他递过来一眼:“还记得?”

“那天你一走,我问了表外公。”她认真说。

他点点头,似乎想到什么,笑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

“没想到你记得,”他说,“忘了留个电话给你,应该直接来问我。”

“以后都是一家人,联系容易很多。”她顺着往下说。

“对,”沈策重复着她的话,“以后是一家人了。”

☆、第三章 千年燕归还(3)

两人到了停车场,沈策刚要打电话找司机,就有四个年轻人在远处停泊的跑车旁招手,在叫他。沈昭昭还以为他带着朋友们来接自己的,但看他的神情,好像并不知道这几个朋友来。

围上来的男人带着热情的笑容,望着沈家这位新妹妹。

“你哥哥下午有个约会,家里早安排的,给推了,说要接妹妹,”为首的一个穿着黑T恤的男人说,“我们都在想,沈家还有什么妹妹是我们不认识的。就跟来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对方主动伸出右手,“梁锦荣。”

他们帮着搬行李上车。

“你妹坐我车?”梁锦荣问他。

“我坐我哥的车。”她不想坐陌生人的车,怕没话说。

“你哥没开车来。”另一个男人笑着说。

沈策看他们今天全开的双座车,心里约莫有了谱,梁锦荣是故意的。沈策把梁锦荣的休闲西装领子拽了拽,看上去是替他理衣服,其实重点在后边的动作——右手拍了拍梁锦荣的肩,握住:“开车当心。”

“难得见你紧张个人,”梁锦荣躲开沈策手,为沈昭昭殷勤地打开车门,“既然上了我的车,还会出事吗?”

等到车上,梁锦荣始终保持着热情,陪她聊着。

“他为什么不能开车?”她忽然问。

“谁?”梁锦荣很快明白,“哦,他是色盲,红色色盲,不过有驾照。就是不喜欢开车,”他看昭昭,“你不知道吗?”

难怪在花糕店,他会一次一次地反复确认。

梁锦荣像找到了能和她畅聊的谈资,又神秘地说:“他生下就被送去内地,在江南住了几年,和这个好像有点关系。”

他们在中环吃的饭。

这几个都是沈策自幼长大的朋友,同在英国读中学,大学也多就读于剑桥和伦敦大学。起初她还在奇怪怎么都在英国,想到香港回归前的背景,估计是送过去最方便,一代代的成了习惯。

他们闲聊时,都喜欢把话往沈策身上引。一来,在这几个人家庭里,沈家是唯一坚持不上市的,也没有信托基金,财务不公开,神秘感油然而生,焦点自然会到他的身上,从小如此;二来,沈策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个年纪正当好的谈恋爱人选,虽然结婚尚早,大家也都想给自己家的姐姐妹妹牵线,谈个恋爱,喝喝茶,约约会,家庭之间更亲密,以和为贵,“合”更为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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