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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世,江南老(17)

“还以为你醉过去了。”他笑,可能是看到她没事,是放松的姿态和语气。

“没有,不会,怎么会。”昭昭也对他笑。

“解酒药在楼下。”

她摇头:“不用喝那个,真的。”

本来就因为酒精眩晕,被自己摇得更晕了。

两杯鸡尾酒,第二杯很烈,是沈策没经验,从不喝鸡尾酒的人让服务生拿来最热门的给她尝,尝出了麻烦。

沈策看得出,昭昭握着门框边的手指,微微扣着那木头,其实用不上力气。

他没点破她的醉意:“懒得下去?那要我拿上来吗?”

昭昭又摇头:“我在等电话。”

试图找个理由关门,不想在他面前失态。

“放房间门口,打过电话自己出来拿。”他走前说。

昭昭怕他端药上楼,识破自己的话,开了音响,低音震动着脚下的地板。

又是敲门声,不过这次是象征性的,在提醒她解酒药在门外。她料定这夜会相安无事,平稳度过,但事与愿违,解酒药只是这夜的开端。

半小时后她口渴到把解酒药当水喝,嫌不够,摸黑下楼,走没两步,腿一软坐到了楼梯上,屁股一着木板,就忘了下楼的目的,抱着楼梯扶手下的栏杆,恨不得马上睡过去。开始还在有意识不能坐在这儿睡,额头被栏杆上的雕花硌疼了,对空气抱怨着,渐渐往梦深处走去。

梦里是沈家老宅的水榭,艳阳下,她趴在临水的栏杆上,伸手,去要水面捞水喝,有手扣住她的腕子,问她坐这里危险不危险,她想挣脱,只想着捧水喝,可如何够,都够不到水面。结果还是杯口堵住了她的怨念。一口口喂下去,杯子小,她嫌弃着,换了大杯子,喝到口不再干,人也不再燥热难耐。

有人拿毛巾给自己擦了汗,冷风徐徐,吹得她冷。

直到被温暖覆盖,她又嘟囔着热,手和手臂被冰凉拂过,最后是手被这阵凉包拢住。昭昭想起年幼时冬天出去看雪,妈妈一手一个牵着自己和姐姐,也是如此的冰凉。

手被握得很紧,她抗拒地想逃,对方松了一些,但很快又握紧了。

她最终选择放弃,任由右手被禁锢着,睡得更深了。

清晨,昭昭醒来。

竟然盖着毛毯,睡在影音室。这沙发极宽,她靠里边睡,身前空出大半。

房间里,静得没有一丝声响,投影在墙壁上的画面是定格的。昭昭看得眼熟,辨认着,发现是一部法语片《沉静如海》。她看过,有点闷。

而且看画面上的标识,还是静音模式。他竟然用静音模式看这么闷的一个片子,好有耐心。

“猜你差不多要醒。”推开门的人,手里端着个木盘,里边是刚煮好的滚烫白粥,能瞧见生鱼片在粥里,是生滚鱼片粥,剩下的几小碟是小菜,芥末云耳、盐水花生。

她马上坐直,找拖鞋,脚在沙发旁滑了两下,没找到。

沈策把木盘放到茶几上,找到拖鞋,拎着,轻丢在她脚下。

“你做的?”昭昭心慌得要命,面上不露声色,还做出一副闻粥的样子。

“买的。”他否认了。

这里没准备这种食材,准备了他也不一定做得好。他向来不善厨艺。

昭昭想问昨晚我怎么到这里的?

怕问出不好的形容,更怕自己酒醉吐真言,说了让两人都难堪的话。在这磨人的猜想里,她迟疑着,一开口,叫了声:“哥。”

房内的气氛陡然转变,是短促的安静。

沈策抬眼,目光一下敲到了她的心坎上。

她心一抽,没来由的。

昭昭对他浅笑:“终于习惯了。”

他仍不做声,眼睛像是烈日下的池塘水面,风吹过,水波纹一荡,浮光刺目。

仿佛看穿了昭昭的小聪明,看穿她怕昨夜荒唐,想用称呼提醒两人之间的关系。

昭昭一句紧跟着一句:“我好不容易开口了,你答应一句。”

非要逼得他答应似的。

沈策终于收了眼中锋芒,挪动脚步,离开她这里:“还是想好叫什么了。”

“是啊。”昭昭莞尔,低头闻着鱼片白粥。

她将筷子拿住:“我们怎么过海?你不是说,还有叔叔的朋友吗?”

他没用遥控器,直接关掉播放机的电源:“等你两个表亲到了,坐游艇过去。”

昭昭为了表示对早饭的兴趣,吃得不停口:“粥好香,你真不吃吗?”

她拿起勺子,连喝两口。远比看上去的烫,滚入喉,险些把眼泪烫出来……真是流年不利,喝个酒就要醉,吃口粥也要被烫。

沈策本想提醒她很烫,但没赶得上,看到她既想吸气又碍于他在,装着没事人的样子,开门离去:“慢慢吃,天刚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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