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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门(18)

只是心里难过,想霸占着他,只归自己一个人用,不做别人的儿子,孙子,更不准做别人的男朋友……又害怕他真的只属于自己。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恐慌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该一如既往地坚持,还是拖泥带水地放弃;在一起也吵,分开也要吵;谁该进一步,谁该退一步;每日竭斯底里,在跟谁争取?争取什么?而如今终于划清界限,为什么觉得背后周围都是空荡荡的一片,风从身体穿过,连自己都透明得跟个影子一样……不知所措。

有种人,是别人劝不了的,他们通常看起来非常不敏感,遇事也爱装糊涂,其实心里又都是通透地明亮,玻璃一样,不小心就碎得难以拼凑,自己的伤也只能依靠自己的再生能力,独自恢复,艰难而缓慢。沈航就是这样的人。今天就是跟他说再多,也是徒劳,除非他自己走出来,否则苏辉就是永远的阴影。就算是太阳,也有穿不透的阴雨,潘忽然有点嫉妒,这厚重难缠,挥之不去的苏辉,竟然能如此左右沈航的情绪。

好在沈航不是个固执悲伤的人,在海边缅怀一阵,便转身要回家:“冷。什么鬼天!明明大太阳。”

潘心想,大北方来的人,竟抱怨这么好的天气。该不是你真发烧了吧?

“那回去吧!我送你,顺路可以看风景。”

车子开上环岛路前,潘问沈航:

“从哪头走?左边可以看鼓浪屿,右边可以看……我家。”

“啊?跟鼓浪屿齐名的名胜应该是赖昌星的红楼吧?你也住那里?”

潘笑了,一转方向盘,车子右转,向着会展中心的方向开过去。这路以前带沈航走过两次,只是他不记路,每次都觉得新鲜,好象从来没走过。

经过他长大的地方的时候,潘并没有停下来,只是放慢速度,指给沈航看他就读过的小学。沈航朝那方向看去,只见一棵巨大的榕树下,崭新的校门写着“曾厝庵小学”。潘说起他小时候,学校非常小,同学都是邻居,说到放学也没有多少作业,成天在海边疯,那时候有个露天的戏院,周末还放电影,海鲜市场一到夏天,臭烘烘的……现在都变了。沈航一边嘲笑他,“只有老头子才会老想当年好不好?”,一边也不禁想起小时候的生活,想起童年,想起很多很多陈旧的画面,每个画面里,都有苏辉,他是自己过去的一部分,扎根很深,分割不去。

红色的巨大到几乎“高耸入云”的“一国两制”从车窗外一闪而过。潘见沈航半天没吭声,猜想他又走神,却又忽然冒出一句:“你妈妈的猪脚很好吃。”

“你喜欢,改天带你到我家里吃饭,让她给你露几手。”

“不去,”沈航几乎立刻否定,“她在菜里下毒怎么办?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我开玩笑,你不会真相信了吧?她是小学老师,也算教书育人的园丁,怎么会残害祖国的未来?”

“你妈妈是老师?在你上学的小学么?嘿,说不定看在我跟她同行的份上,不会下毒。”

潘无奈地笑,只好说,“其实我爸爸也在教育战线上工作,他在一家私立中学做教导主任!”

“工作不好做吧?私立的孩子都是小霸王,那里的老师对学生的态度,都跟对客户一样。”想起自己工作上的麻烦来,给苏辉一搅,他忘了自己是“几乎”失业的人,是再找个工作打发时间,还是专心考博呢?生活上的小烦恼,一件一件让人不清静。

“会吧?我跟我爸没什么话说,很少听他提工作上的事。”

也没有话说么?沈航暗暗想,自己跟父亲也没话说,苏辉更说他跟他爸根本不认识。那些给了自己的生命,养育长大的血亲,怎么会变成陌生人?血浓于水,就不需要相处的时光来培养感情么?沈飞说,将来她要盯着她的孩子长大,一分一秒都不会错过。沈航当时大笑:“幸亏我不是你儿子!”脑袋跟长了翅膀的小蜜蜂,“嗡嗡”地,兜兜转转一圈,再回到自己工作上,又继续跟潘说:“我最近就在私立学校遇到麻烦。”他说,“迟到了,影响很不好,估计中心那里的工作保不住。”

“哦?”潘好奇地问了一句,“哪个学校?”

“迎才。”

“娘娘”说沈航是傻人有傻福,一到关键时刻总有贵人接着,从不会摔地上。他本来还觉得“娘娘”装神仙!听到迎才的潘主任是潘的父亲的时候,沈航开始佩服“娘娘”的能掐会算了。沈航暂时忘了苏辉,只觉得这工作能保住就是大成果。虽然潘不太能理解,这么一般的工作,一般的薪水有什么值得留恋,可沈航觉得这么离开多遗憾?感觉象是犯了错误被开除,面子上也说不过去。况且他从小到大,自己争取到的东西不多,这工作怎么也是自己找的,做好了,保住了,也会觉得有成就感。下车前,他挠挠头,问潘:“你爸爸喜欢什么?要贿赂也得有目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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