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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暑(2)

作者: 周弯弯 阅读记录

她尽心尽力的照顾了任知晓三个月,每天都绞尽脑汁想要逗她的亲姐姐一笑,助她的亲姐姐渡过人生的难关,她觉得那大概是她这辈子做过的第二认真的事。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任伟华在发现任翼不是自己亲儿子的第二天就解除了他在崇明实业的职务。她最敬爱的大哥一夜之间就被她的爸爸扫地出门了。当她觉得生活真的一团糟乱的时候,更大的打击接踵而至,任妈妈患上了淋巴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任妈妈就归天了。

那个冬天,阳光比往年要明媚的多,可她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其实大多数时候,她还是能理解任伟华的。他一直把面子看得跟命一样重要,结果先是儿子娶了他的私生女,没多久最疼爱的女儿少了条腿,紧接着得知一直当做接班人培养的好儿子是别人的种,想要狠狠责怪妻子,妻子却患病离世。这四个大巴掌接连打在他的脸上,就跟往心上扎了四刀差不多。只是几年下来,他的眼中仍然只看得到任知晓,心中仍然不肯原谅早都投胎转世的任妈妈,对任翼的打压也仍然在进行,就让她心生出一种厌倦烦躁的情绪。

清明节时,她和任知晓去扫墓,遇到专程从深圳赶回来的任翼和大着肚子段零露,还有已经三岁多的小圆子。两姐妹与任翼是同母异父,与段零露是同父异母,小圆子在叫姑姑还是叫姨姨的问题上犯了难。她抱着小圆子又是亲又是捏的,喜欢的不得了,可任知晓的态度却比较冷漠。她知道任知晓这些年深受任伟华的影响,又因为感觉运命对自己不公,心性早不如先前那般宽大,所以也不打算发表意见去评判任知晓态度的对错,但任知晓偏偏要抱怨出来,说他们不该来拜祭。

这可好,一下子就把她心里那一大堆□□给点着了。自任知晓没了一条腿后,那是她们第一次吵架。她忍让了许多年,发现到头来让任知晓养成了得寸进尺的坏习惯。

那天的雨,下得也像今天一样凶狠。她明明车技很烂,却赌气一般开的很快。事后,任伟华专门打电话批评她,怪她不顾任知晓的安全。

那晚,她想当然的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徐沛尧人在香港,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空荡荡得吓人。她把住隔壁的颜洋吵醒,邀他去宵夜。

颜洋是她的高中同学。

她高二下学期因为花钱大手大脚而被原来学校附近的混混们盯上,任妈妈为了她的人身安全,把她转校到了颜洋就读的高中,又因为任伟华肯花钱,她被校长特意安排坐到第一排、讲台正下方的位置,和当时身高比她矮了那么一点点的颜洋成为了同桌。以那时的大众审美来评判,颜洋正儿八经是个纯正的□□丝,作为崇明岛的原住民,说得好听点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实际刮上两场大台风基本就是水中睡,家中最多的东西是小鱼干、小虾干,在绝大多数男同学、女同学都营养过剩的名校里,他那矮小的身材差不多算是三等残废。要不是因为班主任是他亲舅舅,他和她完全不可能会有交集,自然也不可能有成为她转校后收下的第一个小弟的后续故事。

她收到大学通知书的时候,他哭得死去活来的,说保护伞走了,自己以后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她跟他当同桌这一年多来,但凡家里送了补脑子、补身子、补血补气的东西都会分他一大半,吃得他基因都突变了,身高刷刷刷的冲到了一米八几。她自然是要朝他翻白眼的,又教育他:“打不过你就跑啊。”他连连摇头,唉声叹气的说着:“失去你,我失去了安全感。”为着这安全感,他自上大学的第一天开始就买彩票,天天盼着中大奖,最后因为开发的游戏软件大卖而赚了一大笔钱,屁颠屁颠的买下了她隔壁的房子,还在第一次和徐沛尧见面吃饭的时候表现出了格外的喜悦,就好像一块死死黏上了她的狗皮膏药。

徐沛尧那时对他们之间的深厚友谊了解还不多,十分狐疑的问她:“他是不是偷偷喜欢你很多年了?”

她喝了点酒,心情是放松的,笑着撩起右胳膊的衣袖,向他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说着:“喜欢我结实的胳膊很多年了。”

把颜洋吵醒,再出门已是凌晨两点,大部分的宵夜店都收摊了。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面馆。

颜洋心不甘、情不愿的问她:“咱们就不能去酒吧吗?”

她低头看着菜牌,嘴里说:“我明天一早有个会,不能喝酒。”

他连连摇头:“你变了,变了变了。”又故意问她,“你还是我认识的任知意吗?是那个在炸串店和校长儿子的女朋友抢鸡腿,把偷窥女厕色的男同学打得满学校乱跑的那个任知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