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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胡同(55)

裴玉亭轻轻楞着,转了转眉眼,终还是语重心长地说:“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他会的,不然我也不会从勾栏画院里净身出户跟他走。”

听到这里,红地有些吃惊,裴玉亭鲜少和他提以前的恩怨,惊讶中,静静地听下去:“后来,我渐渐明白,在他心中,我是始终要排在功名利禄,家室香火后面……就算没那祸事,再过几年,他也会冷淡我……只是,我每次见他过来,还是会忍不住雀跃高兴,于是想,那样的幸福,来一天,享受一天就好。红地儿,我没法和你们兄弟姐妹几个争他的心,我,争不过你们。”

“那你,不恨他?”

裴玉亭摇摇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由爱生恨,若能恨,也许容易些。”

红地眼睛直直盯着地面,裴玉亭也不知他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思忖自己刚刚的话。但他明白,不管红地如何讥讽自己对他父亲的痴心,不管他如何掩藏对二爷的感情,如何吵骂动手,如何醉生梦死,将情爱视如草芥,踩在脚下……这些年,他对二爷的付出和用心,裴玉亭都暗暗看在眼里。只是红地太过倔强,他怕输,怕丢脸,才将那些感情塞在心里,轻易也不亮给人看……而且,他的心事总是藏得很深,挖也挖不出他究竟怎么想。

红地突然转了身,似乎用手抹了把眼,背对着裴玉亭,说:“吃饭,饿死我了。为了个畜生虐待自己不值得!”

第44章

来不及多想,管事的进来,将江府上送的东西放在桌上,红地一看,是前些日子他送江道远的一条貂皮大氅。他不常送东西,既然要送,定是特别的,那氅的料子是托人从关外弄来的希奇货,并且他闲来无事,和裁缝学着制出来的。如今忽然给送回来,他倒是有点纳闷,心下顿时不快,捉摸着这其中怕是又有什么说道,一打听,果然是,气得他浑身发抖,伸手便掀了桌子。

江道远本来为了下个月去山西办货的差事忙得不可开交,结果,“秋海堂”来了人,让他尽快过去一趟。“秋海堂”的人,尤其几个主子身边儿的,个个都是人精,话不明说,却也听得出,这是不去不成的事儿。江道远无奈,放下手里的活计,匆忙赶了过去。

看见桌子上放的氅,他便明白怎么回事,前些时候,家里的女人为这个闹过,非要退回来,自己给她磨得烦了,便松口说由她去。这几日忙得晕头转向,倒把这桩事给忘到脑后,他当然明白以红地的脾气,是肯定吃不得这个亏的,如今果然轮到他折腾了,顿时头大起来。

“我想不到你还敢跨进我这门儿!”红地冷着脸,狠狠甩了一句。

“唉,我过两天就出门半货,你们也不能让我轻省轻省?”江道远决定装可怜,“什么时候你找我,我还能不来?”

“你这是知道我找你为哪桩了?”

“你何苦和那些婆娘一般见识?”江道远凑过去,坐在红地身边,意外地,红地并没有挪开,以为装可怜有了成效,赶快趁热打铁:“她们说我今年本命年,不好穿氅,先放你这儿,明年我再穿!”

红地冷笑:“谁大年初三送神的时候穿了黑貂的氅?感情我送的就犯克,嫌弃我就直说,拿件衣服说事儿,拐弯抹角的,可不象你江家二爷的作风。”

“这事和我无关!”江道远好心编造的瞎话儿,给红地当面拆穿,面子上有挂不住。

“和你无关才怪,你家里那婆娘以前怎么不敢,如今生了儿子,腰杆子直了,还不是你给惯的?如今是退了氅,下一招又是什么?她以为我梁红地是软柿子,想捏就捏?你最好把她管严实了,真把我气着了,她就是江家的当家夫人,我也不会让她活得畅快!”

“得了,你们有完没完?就没一头儿让我省心的!”

红地一听这话,心里的火“腾”地就升起来:“我让你省心,谁让我省心啊?你江道远扪心自问,谁敢给我梁红地这等委屈受?”

江道远也是气得头昏,话到嘴边,想也不想就溜出来:“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梁红地?”

这话就跟把刀子,狠狠戳在红地的痛处!他这几日已经为了这种尴尬和不甘如坐针毡,这本就是这行当里忌讳又无法避免的结果,却不想,连江道远也拿这个堵他!红地刹那间闭了嘴,惨白着脸,胸口起伏不定,顿时觉得这多年来的付出和忍耐,全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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