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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之城/彼岸两生花(19)

顾展澎最后也把持不住怀里的小安,索性压在他身上,双手撑开他的双臂,脸贴着他的脸,有那么瞬间,脑袋似乎给什么左右,遵循着某个声音,他在小安的耳边,本能一样地唱起歌来,似乎早已学过,而直到最后一句,顾展澎才知道,这是哪一首。

“假如没有明天,没了时间,所有的等待,到了终点。”

他没停,一次又一次,反复唱,反复唱“所有的等待,到了终点”。该结不能结,想续不得续,小安,你还等什么?等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似乎还没真正亮起来,又再暗下去。叶承安不再挣扎,不再尖叫,眼睛依旧睁着,却又视而不见,他的身体搭在顾展澎的臂膀间,却轻飘飘地,仿佛只剩下一副保受摧残的皮囊。

叶承安终于睡去,是在唐叔又再生起炉火之后。唐叔跟顾展澎帮他在床上擦了身,换了干爽的衣服,把他挪到火炉边的躺椅上,试着让炉火的温度把他的身子暖一暖。

他的脸偏向一边,桔红的火光在上面涂上一层淡淡的带着颜色的光泽,顾展澎却知道那些颜色都是假的,小安的脸上,是一丁点儿颜色也找不到,他苍白得象个,死人。

唐叔依旧什么也没说,转身下楼熬糖水。顾展澎在客厅嗅到一股燃烧余下的味道,墙壁上残留着烟火和神符,地板上有块燃烧殆尽的照片,他低腰拣起来,那是小安微笑的半边脸,他的眼睛曾经那么明亮,嘴角牵起的微笑那么地,耀眼。

叶承安休息了三四天,才恢复了大半的精神。这其间,顾展澎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却不似以前那么爱说话,有时候蹲在书架旁,为了找张CD,能翻上大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叶承安抿着的嘴角,多少次欲语还休,两人之间似乎还未热烈起的温度,已不经意地,冷却下来。唐叔依旧置身事外的态度,从不曾主动解释过一句,顾展澎也没有去问,他渐渐明白,小安是多么倔强,他不想说的话,哪怕有人把刀压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这么执拗的一个人,跟自己在那段已经烟灭的日子里,发生过什么,结局如何,又怎么演变成今天的局面……当问题堆积得太多,顾展澎已经不想去问,冰雪聪明的小安,既然执意要隐瞒的一段过往,大概是不想自己知道,他,顾展澎,曾经是个不值得去记忆的一个人。

如果说顾展澎最大的忧虑,还是那些伤害小安的人。看得出他们不是第一次来过,可要怎么阻止他们的到来,还有,他们到底是谁?又或者是哪些鬼怪?

随着日子缓慢地一天天过,冷静下来的顾展澎,终于能理智地看待周围的环境。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没有报纸,没有电视,没有访客,甚至没有日期……与外面的世界完全没有接触的生活,如同是没有背景的画,天地之间,本来纷繁芜杂的大千世界,只剩他们孤伶伶的三个人。

只是这次他没有去探索答案,也许叶承安的古怪与孤僻,并不是全无解释,也许一切不过是,自踏入这深深宅院开始,便开始的,一个谜……顾展澎自己也开始,糊涂起来。

叶承安没有忽略顾展澎的沉默寡言,晚上的时候,缩在被子里看晴朗的夜空,找了很久,也没看见属于自己的那颗星。耳边响起他在篝火边跟自己说的话:“等你变成星星那天,一定要告诉我,哪颗是你,那样,我才找得到你。小安,不管怎么样,都能找到你。”

其实不是不肯告诉你,是我自己也迷惑不解,那么多那么多难以解答的难题,要怎么一件一件说给你听?想到动情之处,叶承安仍能清楚感受到他的心脏,跳得痴狂的,那种义无反顾的,疼。

他以为,顾展澎的转变是上天赠送给他的礼物,让他忘记两人以前的一切,不管谁对谁错,都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所以他隐瞒了,他们之间的好坏,和谐与冲突,爱和伤害。

可这一切,对顾展澎来说,是否公平?本来睡眠就不多的叶承安,一夜一夜地失眠,他睁着的眼睛里,是只有晴朗夜空才能呈现的,颜色。

顾展澎跟着叶承安,第一次走上大屋后面的山路。难得晴了几天,今日一早就开始阴沉,厚厚地搭在半空,深的浅的,都是灰暗的云层。 路是往山上走,经过一片针叶林,迎面是叶家的私人墓地。

他跟小安在山里散步过很多次,但从不允许往这个方向走,原来他家祖坟在这头。他们停在一座墓前,叶承安让开身子,使顾展澎能清楚地看清墓碑上的文字:“叶承安 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