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冰雪之城/彼岸两生花(50)

叶承安嗤笑,抱着双臂,未发一言,看着叶继岚离去的背影,刚才张牙舞爪,竭嘶底里的模样,不是比我更象疯子么?这不就是个疯子的世界?人人都象小丑一样,掩耳盗铃,以为戴着面具,就不需要承认,丑陋的事不是出自自己的手,而罪恶累累的黑心,也跟自己无关吗?疯子,都是疯子!

因为开始在画廊上班,生活渐渐充实,有时侯走在街上,以前熟悉的一幕幕会悄然无声地重演。从再见到顾展澎那一刻起,叶承安就知道,治了五年的病,再也好不了,无论多么努力,他依旧拗不过内心的执念。刚停了车,手机响起来,他拿出来看,是张颂扬,皱皱眉,挂了。唐叔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与他说话,脚踩上楼梯,就听大厅的电话响起来。

“小少爷,你的电话,张家少爷的。”

“说我不在。”

“哦。”

走回房间,松开领带,镜子里那面露疲惫的人,是自己吗?手不知不觉停下,摸着眉毛之间,皱眉成了习惯表情,已经察觉不到。手机又响了,不接;手机刚停,座机开始响,也不接;手机再响;座机……唐叔敲门,犹豫着询问:“小少爷……”

“知道了。”

叶承安忿忿地看了一眼电话,按了接听键,还没等他发脾气,对方先发制人:“我就知道你在!为什么不接电话?”

“知道我躲你,还打个没完没了,是故意气我吧?”

“谁气谁呀?”张颂扬嗓门特大,隔空跨海的,还是震耳欲聋,“我给秦医生打电话,说你根本没去,怎么回事?”

“不想去。”

“什么?你说什么?”张颂扬忽然意识到什么,声音放柔和,试探地问,“你是不是犯病了?”

“没,就是不想去。看不看有什么区别?”

“我就知道你一见到他……妈的,说什么也没用!叶承安,你他妈的就是个疯子!”

电话“砰”地挂了,叶承安握着电话的手姿势没变,他的眼睛依旧停留在讲电话是盯着的窗外那片彩霞,连张颂扬也觉得自己是疯子呢!

晚饭时,唐叔说不舒服,回房间歇息了。叶承安一个人吃饭的时候,筷子碰到盘子边儿,发出的清脆声音,在空荡荡的墙壁键,竟似乎有了回音,四周白茫茫一片,看不见,摸不着……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立无援。

敲了敲门,他推开唐叔的房门。唐叔正躺在床上,看见他进来,有些诧异,连忙坐起来:“小少爷,你怎么?”

“我煮了粥,多少吃点再睡吧!”叶承安注意到唐叔的脸色确实不好,“要不要看医生?”

“哪用?年纪大了,身体不中用。”

叶承安小时候常到唐叔的房间里玩,如今再走进来,想起的都是自己还没桌子高的往事。唐叔拿着匙的手,激动得发抖,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如今竟懂得照顾自己,心中万千感受,竟不是语言所能表达。

细细地品尝这每一口的滋味,一边跟叶承安聊着些往事,说到经常带他钓鱼的地方,水已经干了,只有夏天暴雨之后,才有水流下来,却再也钓不到鱼。说着说着,一件件地揭开,终于到了心头隐藏得最深的一句,在叶承安出去前,唐叔突然对他说:“小少爷,别再为难自己啦!”

“唐叔,”叶承安楞楞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问道,“你觉得我是疯子吗?”

唐叔摇了摇头,“我的小少爷,比谁都正常!”

笑了,眼睛却又觉得酸,也不知道是苦是甜,叶承安叹了口气:“晚安,唐叔。”

第二天早上,唐叔并没有象往常那样早起,为他准备。叶承安觉得不对,到他房间查看的时候,唐叔僵硬地躺在床上,手脚并得整齐,身体已经冰凉。叶承安瘫坐在床边,试着握住他的手:“唐叔,连你也不要我了么?”

八月的夜晚,山上的天气凉爽怡人。顾展澎到的时候,直接进了屋,找了一大圈,发现屋里根本没人,站在叶承安的阳台上,看见湖边的长椅上有人影,连忙飞奔着跑了下去。

脚边放着喝了一半的红酒,叶承安伸着长腿,转头看着身后的顾展澎,平静地,注视了几秒钟,忽然绽开一朵晕红的笑容:“你来啦?”

走到他身边,坐下来,顾展澎挪开他手里的酒,拉了把叶承安向下滑的身子:“唐叔的后事,我帮你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