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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风吹过的夏天(20)

晓风惊诧于我对那件事的耿耿于怀,他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似乎思量了一刹那才说:“那天我们两个都喝了酒,认错人了,才会……”

我没继续追问他跟夏纯刚谁认错了人,既然夏有男朋友,大概他是把晓风当成心上人吻了吧?那他看见我还发什么脾气,跟我对不起他似的!这个流氓!晓风后来说,哥你绝对是个聪明人,就是有时候迟钝起来,笨得跟猪没差别。我说那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晓风又喝干了一杯,他酒量锻炼得不错,脸色一点也没变。我们又天南地北地聊到半夜,才起身回房间。住的酒店靠海,因为晚了,观光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随着电梯升起来,灯火辉煌的港湾尽收眼底,远处是一片漆黑的开阔海面,夜色正迷人。晓风跟我并肩站着,目光穿透重重夜色,落在海天交接的似那一线之间,他的声音依旧那么悦耳:“哥,我知道你对我挺失望的……可我保证会洁身自好……我还是你们的那个晓风,从来也没改变过。”

他温暖的气息就在我的身畔,他的手离我那么近,似乎通过空气,感受得到他强劲的脉搏,我没说话,为了克制心中那股想去握住他的冲动,靠近他的那只手,紧紧地,攥成拳头。

吉隆坡平淡无奇,更显出曼谷的香艳。到的第一天就看了慕名很久的人妖表演,我妈惊叹着,还替人家感到惋惜,生为男儿身,却不能做个男子汉。演出结束后,人妖站在广场上,收费跟游客合影,我妈的同情心一下飞到九霄云外,她能钻能挤,几乎跟每一个都合了影。晚上的节目多是要格外收费,当地的导游更毫不掩饰地问我要不要额外的服务。我说你没看见我妈亲自上阵监督么?我还想活着回国呢!他死皮赖脸地说到泰国来,带女人就不能尽兴了!我心里把他骂了一百八十遍,恨不得抽他。操,要想嫖还用到泰国么,不小心还抱个人妖!我妈兴奋了这么多天,精力明显不如前两天,吃了晚饭就上床睡了。我找到晓风,问他愿不愿意去夜游湄南河。我来之前买了本旅游书,说湄南河白天看很赃,晚上风景却不错。晓风挺高兴,原来他也在看那本书,只是没敢主动提出来,现在经我这么一说,立刻来了兴致。我们到楼下的大厅,联系了个会讲中文的当地导游,带我们来到一个夜市。我跟晓风吃着路边摊,喝啤酒的时候,他已经跟当地人谈好,租了一艘小船游览两个小时,八百铢,他在这里等我们。我觉得价钱不错,于是拎上一打冰啤酒,跟晓风上船了。那是艘小巧的机动船,这么说是因为我跟晓风卧躺着,加上船家坐在船头,我那啤酒都没地儿了,只能放在肚皮上。船小,噪音却不大,这一点挺好,我开始还跟晓风肩并肩坐着,看着河两边的热闹,河上吹来的风有些湿闷,我们两个的领子都解开两个扣子,把手里冰镇过的瓶子在脖子胸口滚着,借以降温。慢慢地,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干脆躺下来,面对着深蓝的天空。冰凉的啤酒滑过喉咙,带来一股说不出爽。晓风指着正从船边经过的一座寺庙让我看:“我们白天去过那里。记得么?这附近应该有很多‘观音鱼’的。”

我没记住。白天晚上的差别真大,泰国的建筑善用大色彩,到了晚上一切颜色都失了真,朦朦胧胧地只剩轮廓。我的眼睛缓缓地停在晓风的肩膀处,他很瘦,却又瘦得不难看,锁骨耸着,勾画着美好的弧线。

“怎么了?”

晓风转过头,把我从那楞楞的注视里猛地拉了回来,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注意一个男人的身体,连忙调整视线,不料晓风又正侧头对着我,我这么一扬头,嘴唇擦过他的下巴,碰上他的嘴 ……我们都短暂地呆了一下,看着彼此的眼睛里象蒙了雾,不真切,却谁也没动。我看见岸边近水佛像的轮廓,高高的槟榔树映在天幕下的毛毛头,我听见水流正撞击上船身,河边妇女搓衣服的沙沙声……晓风的嘴唇,温热而柔软……

他坚持那次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瞬间,嘴唇仅仅是碰上了“一点点”而已。他比我年轻,记忆自然比我可靠,可为什么那短暂的一瞬间,肌肤相碰的一刹那,在我,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久?长久到我数得出他每一根睫毛,读得到他眼睛里藏得很深很深的内容,甚至,多年来模糊笼罩在我们之间的丝丝缕缕的纠缠,都在那次凝望里,看得那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