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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风吹过的夏天(23)

那天晚上高珊珊的脾气来得完全没有预兆。在“锦江”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就闷闷不乐,我一提出去“宁夏”听完歌再回家,她立刻说:“要去你自己去,我反正是不去。”

“家乐福”门前照样塞车,我看着前面好几辆101电车挤在一起,半天也没动地儿,心里有些烦躁。

“有这功夫走都走回去了。”我低声抱怨。

她没吱声,眼睛一直看着窗外。女人心海底针,能猜透哄明白的真不是一般战士。高珊珊毕竟跟别的女人不太一样,她不会做委曲求全状,有问题肯定提出来解决:“你最近怎么老去‘宁夏’?”

什么叫老去?以前她比我去的勤多了,如今我跟晓风往来频繁之后,她反倒不怎么去了,连我有时候约她晚上过去,她都语气不悦地拒绝。

“晓风一个人住我妈不放心,让我多照顾他。”

“就你还能照顾人?”高珊珊不屑一顾,“再说他在外面混那么多年,比你还油呢!你俩在一起还指不定谁照顾谁。”

“这是怎么说话呢?晓风那孩子心地单纯得很,你留点口德吧!”

我有些不高兴。高珊珊对晓风的态度转变得特别大,她以前是拉着晓风当救命稻草往我身边靠,如今把人说得这么难听,不是过河拆桥么?我的心忽然灵机一动,她该不是嗅到什么了吧?这人一点不白给,心眼儿多,察言观色谁也不如她。

在楼下停好车,我刚把车钥匙拔出来,她坐着没动,却忽然说:“以后少去吧,晓风看你的眼神不对。”

果然是有话要讲。我慢慢把钥匙收进公文包,心里反复思量对策,嘴上无所谓地应着:“怎么不一样了?”

“长夏,他是同性恋,他喜欢男人,而你现在,”

高珊珊郑重其事地盯着我的脸,“是个非常有吸引力的成功的中年男人。”

“这还没结婚呢,你就防上了。可这也太扯了吧?”我嗤笑着说。

“我们那婚还结的成么?”她的声音瞬间透着谙哑,一双长手盘在胸前,滴水不漏地盯着我,“长夏,昨天晚上你抱我的时候,叫着他的名字。”

我喝多了,脑袋不清醒,对这茬儿一点儿记忆也没有,自然也不会承认:“醉话你也听?我昨天晚上叫的人不止晓风吧?”

“你还跟我打马虎眼?”她脸上一副摊牌的决然,“他对你的心,我早就看出来了,而你从旅行回来整个人都不对,成天往‘宁夏’跑,在那里你的眼睛就围着他转,我在你身边就跟空气似的,我不是傻子,并且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拿出来好好谈一谈。”

“选在这儿谈?”我摊手询问,天还不是太晚,小区里时有邻居行走。

“为什么不行?你还怕丢脸么?如果你真的跟晓风在一起,还不得蒙面上街?”

“有完没完?”我高声喝止,“我是不是同性恋你还不知道么?”

我的脸上必是呈现不小的怒气,高珊珊瘪了鳖嘴,眼睛里多了雾气,她从不在气头上顶撞我,也不介意在需要的时候示弱。她似乎哽咽了一会儿,顺了气才继续说:“我不是不相信你,长夏,你最近不对劲儿。我怕你给他拖下水,那样的话,怎么跟家里交代?怎么在社会上混呀?你的一切不就悔了吗?”

她说着几乎呜咽起来,我向来最怕女人哭,只要她做出要哭的模样,我就投降了,可今天晚上不知道心怎么就那么狠,开车门出去,对着还坐在车里发楞的她说:“你今晚回你自己家里睡吧!我不送你了。”

我能感到身后高珊珊愤怒的眼神,无所谓,没心思哄她,爱折腾自己折腾去吧!我听见她从车里冲出来,很大力地关上车门,大声地说:“我告诉你,杜长夏,你别再去找他!别去找他!”

“我爱找谁找谁,你管不找着!”

我不顾一切地吼回去,就让全天下的人看笑话吧!他妈的,豁出去了!果然有人回头看我们,却又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看热闹,假装急走几步。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对高珊珊怎么那么没耐心,离开前看见两颗硕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滚出来,可我一步也没停留。

仿佛是在绝路面前徘徊了很久,而高珊珊朝着那不见底的悬崖,狠狠地推了我一把。人一旦掉下去,就再没有选择,不管生与死,都交给老天决定。于是那段时间,对晓风的异样感觉在思想里迅速生根发芽,几乎每天都在以惊人的速度地增长,清晰到我能真真地感受到盘结的根扎实地交错在我的脑袋里,多见晓风一次,就多长一片枝叶,那股恨不得天天相见的冲动简直情不自禁,我完全失去了左右自己的能力。郭建明洞察出我跟高珊珊的冷战,而且他每次下班后找我,我人必在“宁夏”。有天晚上他没忍住,问了出来。他说你老拉着我跟你去“宁夏”不对呀!再说我可好几天没看见高珊珊了,你那头出了什么大事瞒着我呐?那种感觉渐渐现出形状,我需要一个人给点儿建议,就没瞒着他。他说,操,你还真是什么流行玩什么!我说郭建明你他妈的要是兄弟就别在这个时候挖苦我。他也有些为难,这事儿摊谁脑袋上都挺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