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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善围(227)

马皇后露出欣赏的神情,“对,就是这样的,后宫和前朝,其实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互为影响。要想在后宫立足,就必须了解前朝的规则。其实论理,郭惠妃杀本宫的理由最为充足,当年她差一点点就取代了本宫的正妻之位,成为第二个郭圣通,可是现在她在前朝的力量偏偏是最弱的,别人一招出奇制胜,郭惠妃毫无还手之力。所以,本宫觉得可以排除郭惠妃的嫌疑,她不是不想,是不能。”

胡善围眉头深锁,说道:“这是谁在对郭惠妃出手?稳准狠,都是借刀杀人,一招致胜,有些像制造蚕室刺杀事件的风格。可是上书立碑的小御史毫无来历,微臣竟一点头绪都没有。”

马皇后说道:“你要冷静,有耐心,诱饵已经放下,鱼儿开始试探鱼饵。本宫只要掌控着六局一司,在后宫里是可以保证安全的,你在钓鱼台上要稳住。”

蜀王朱椿高高兴兴的去给外公造碑,他接受的皇子教育当然抹杀了血淋淋的夺权真相,他所了解的,就是洪武帝碑文的内容。他觉得父皇对外公简直太好了。

对于还没成年的皇子,无知是最好的保护伞。郭惠妃看着感恩戴德的儿子,只得暂时熄灭了追名逐利之心。贵妃的位置没有儿子们的前途重要,儿子们若因揭开郭家往事而对洪武帝生了怨怼之心,失去帝心,那就是灾难的开始。

郭惠妃将住在东五所的长子召到景阳宫,提前给他吃个定心丸:“你这次去给外公造碑,长这么大第一次单独出行,必定有人在你耳边进谗言。”

皇十一子蜀王朱椿只有十一岁,还有些天真,“知道了,儿子必定亲贤臣,远小人。”

照本宣科,郭惠妃只得好笑,问:“什么样的人是小人?”

朱椿说道:“说谄媚之言、讨好儿子的人就是小人。”

“你说的很对。”郭惠妃先鼓励儿子,再纠正儿子,“除此以外,小人还会说些挑拨离间之言,用来离间兄弟、父子、母子。若有人对你说类似的话,你先不要斥责他们,等他们说完,喜怒不形于色,等造碑之事完成,回宫复命时,告诉皇上皇后这些小人们的名字和言语,到时候皇上皇后自会替你料理小人。”

朱椿不解:“儿子叫人把进谗言的小人拖出去打板子就行了,何必回宫劳烦皇上皇后。”

郭惠妃叮嘱儿子,“你要记住,你这次出去是为了给外公造碑的。你只需做一件事,其他事情都别理,莫要节外生枝。你还小,做好一件事就很了不起了,我以你为荣。”

朱椿乖巧应下:“儿子记住了,不要逞能,不要让母妃失望。”

郭惠妃目送儿子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高大的宫墙拐角处,目光一冷,就这样出局了,我不甘心,我不能当皇后,为老朱家生了五个孩子,难道连个贵妃都蹭不上吗?到底是那个贱人算计我?

郭惠妃和胡善围的想法一样,承蒙马皇后关于前朝后宫关系的提点,胡善围把目光不限于后宫,开始琢磨前朝的动向。了解朝政,最快的方式就是看邸报。

她要海棠搬来一箱箱最近一年的邸报,平时若不在马皇后那里当差,她就埋头在书房看邸报。

春困秋乏。阳春三月,春风如醉,忒般天气,好困人也。胡善围看得累了,抬头去看窗外风景。窗边荼蘼花架,烟丝醉软,一簇牡丹,开的正艳。

胡善围脑子突然冒出个念头:沐春在云南,也有这番春景?

那股软绵绵、暖烘烘、麻酥酥的情绪汹涌而来,难以纾解,一节节的爬上来,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没乱里,春情难谴。

胡善围蓦地觉得口干舌燥,喝了口冷茶,还是无用。她烦躁的将邸报合上,就像乱了佛心的唐僧,在书房里来回渡步。

外头海棠听到动静,敲门进来,说道:“这些邸报枯燥无趣,看得怪困人的。胡司言不妨歇个午觉,起来再看。”

开我西阁门,展我东阁床。瓶插映山紫,炉添沉水香。海棠伺候胡善围躺下,关闭了门窗,守在外头。

胡善围闻着淡淡的沉水香,用睡意来战胜难谴的春情,很快就睡沉了。

恍惚中,她穿过窗外的荼蘼架,走到院子秋千架前,高高打起秋千,这秋千荡得极高,似乎入了云端,很是畅快。

落地时,裙摆一动,她低头一瞧,一块小石子咕噜咕噜转着,停在脚边。

正诧异着,有一颗石子飞过来,砸在裙摆中间的卷草纹膝斓之上。

这是沐春的一贯和她打招呼的风格。胡善围顺着石子来袭的方向看去,沐春站在荼蘼架下,朝着她招手。

胡善围从秋千上下来,去了荼靡架,沐春却消失了,裙摆又砸来一块小石子,胡善围跟着石子的方向走走停停,蓦然回首,沐春站在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池塘边的凉亭里,如珠似玉,如梦如幻,全身都像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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