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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善围(539)

阿雷要新鲜、要刺激、喜欢挑战、宁可栽倒再爬起来,也想继续探索未知的领域,她充满了好奇心,她所追求,往往是胡善围和沐春所逃离的。

起初,春围夫妇每日接送女儿去周王府读书,约过了一个月,阿雷不耐烦了,要自己骑马上学,不许姐姐姐夫送,最多只许护卫远远的跟着。

昆明各族云集,民风豪放,土官的女儿或者朝廷流官的闺秀也可以抛头露面上街。

阿雷一走,“空巢中年人”沐春在家里焦虑不安,“看这天色,好像要下雨,唉,好好的马车不坐,嫌弃太闷,非要骑马,被淋湿了怎么办?”

“城里那么吵,万一谁家商铺开业放鞭炮,惊了阿雷的马怎么办……”

胡善围刚开始还能装作淡定,后来被沐春的想象力弄得越发焦虑起来,拍案而起,“你能不能闭嘴?你慌就慌,说得我也跟着慌,咱们这样在家里大眼瞪小眼有个屁用。”

情急之下,胡善围都说起了脏话。沐春唾面自干,一拍脑门,“你批评的对,我们乔装打扮,远远的跟踪不就行了,比在家里干着急强。”

夫妻两个一拍即合,化妆成纳西族夫妇进了昆明城,在周王府外头等女儿放学。

两人在茶楼里等,相视苦笑,“想不到你我有今天。”

一个两朝尚宫,一个已经封神的国公爷,当了父母,立刻归于平凡。俗世夫妻有的焦虑担心,他们一个都不少。

沐春心疼女儿,“我以前觉得凭你我的本事,能够护得阿雷永远天真。现在想想,这其实是你我私心,孩子要长大,我们陪不了她一辈子,谁都不能永远天真。”

胡善围也有所感,“当年父亲估计和我此刻的感受一样,父亲解决问题的办法,是为我说一门好亲事,把我托付给另一个男人手中保护起来,我不想走父亲的老路,授之于鱼不如授人以渔,还是得自己学会安身立命的本事。”

春围夫妇当起了“陪读”,不到一个月,不晓得为何行踪露陷,阿雷大发雷霆,勒令他们不得再跟踪了,只得作罢。

就这样,平凡但不平淡的两年过去了,到了永乐四年,他们人生轨迹发生了变化。

第207章 多事之秋

那是个平静的秋天。

胡善围去访故友,随着周王府就藩昆明,茹司药和谈太医和夫妻也随之搬到了这里,继续在王府协助修《救荒本草》,云南物产丰富,有许多中原没有的植物,这本书写了一卷又一卷,似乎永远都不能完结,是个浩大的工程。

茹司药和谈太医生了两个儿子,取名谈经和谈纲,为了完成医学理想,就停止生育了。

故友在园子里烹茶赏秋景,温煦的阳光、透过一片片树叶,投在身上斑驳的斑点,不冷不热,刚刚好,两人在躺椅上闭目听风,好像被这秋风给吹得醉了,骨头都酥了,懒懒的。

茹司药听着红泥小炉上的壶不再鸣叫,开水不响,遂睁开眼睛,给客人泡茶。

茹司药玩笑道:“泡好了,起来喝茶,难道要我喂到你嘴里?这是昆明,不是京城皇宫,别在我面前摆出尚宫的架子。”

胡善围睁眼眼睛,双眼如洗,熠熠生辉,她今年四十六岁了,爱情事业家庭三开花,还过了四年归隐山居的平静生活,岁月格外优待她,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

胡善围换了个坐姿品茶,“你家两个小子是怎么养的?看起来乖顺听话,一点都不让你和谈太医操心。”

茹司药差点当场喷出茶水,“真是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我还瞅着你的阿雷懂事听话,是你的小棉袄呢,恨不得第二个儿子是闺女。咱们这种人家,孩子们在外头都是好的,面子上过得去,在家里熊孩子各有各的淘气。”

“我们两个终身为医,越是扎根往里头学,就越觉得学海无涯,此生都只能学得冰山一角,于是寄希望于两个小子,希望他们两个能够继承谈茹两家的家学渊源。可是呢,这两个小子非和我们反着来。”

“我们两个一日都离不得药香,觉得是人间至香之物。可是两个小子非说药味刺鼻,闻到就皱眉头。我们夫妻修医书,两个小子看到医书,立刻昏昏欲睡,一看四书五经,就立马来了精神,发誓以后考科举,必定要高中进士、走仕途,完全和我们的理想背道而驰。”

胡善围听了,犹如红一、二、四方面军在台堡胜利会师,放下茶杯,握着茹司药的手,“我家也是如此啊,孩子努力想要的,和我们觉得为她好而铺平的路背道而驰,就像围城似的,城里的人想攻出去,城外的人想攻进来。”

茹司药也感叹道:“当父母的还能怎样?几次和两个小子交锋,败退下来,现在我们夫妻已经死心了,由得他们去,读书考科举,对两个儿子不报继承家学的希望,这种事情强来不得。等将来有了孙子孙女,在医学上有天分,愿意重拾祖业,我们再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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