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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善围(85)

纪纲是锦衣卫的人,枕头下藏刀,睡梦中感觉有人靠近,眼睛都没睁开,就拔刀翻身砍去。

“是我。”沐春连连后退。

“沐大公子?”纪纲依然警惕的握刀,“大半夜你鬼鬼祟祟来我卧室干什么?”

莫非是看中我肤白美貌大长腿,想非礼我?

沐春的游击将军是江西剿匪临时封的,得胜回京后什么自动消失,现在只是锦衣卫一员小卒,故纪纲叫他沐大公子。

啪的一声,沐春打开川金扇,“你看,善围姐姐送我的螃蟹菊花诗,是不是写的特别好?”

扇面的题目是《七月二十日与景春于杭州酒楼吃蟹饮菊花酿》。

景春,是沐春的字。

内容是“无肠公子应多娇,披盔舞戟玉门箫。塞外征伐八千里,见炊卸甲访菊花。”

落款是“胡善围”。

纪纲点燃蜡烛,念了一遍,他一介武夫,比沐春更没文化,“无肠公子应多娇?娇滴滴的不是说女人们吗?怎么用来形容男人?塞外征伐八千里?从南京到玉门关有八千里路?你确定?好像不止吧?”

“还有,打完仗为什么要访菊花?桃花不行吗?我要是去玉门关打仗,九死一生,回到南京,啥花不想去访,就想去秦淮河花楼里,喝最烈的酒,抱最漂亮的花魁娘子睡觉。这首诗真是狗屁不通!”

沐春:“你……”

沐春现在深刻体会到了今日在雷峰塔上他吟诗“你看这个塔,它又高又大。你看这太阳,它又圆又亮”时,善围姐姐是什么心情了。

就像现在他听到纪纲解读善围姐姐的诗一样,尴尬,难受,还有的一点想揍他。

胡善围只是想一想,沐春真动手了,他抬腿踢掉了纪纲手中刀,然后将他扑倒在床,一顿胖揍。

“你敢说善围姐姐的诗狗屁不通?”沐春把毛笔扔给纪纲,“来来来,给你笔,你来写。”

夜阑人静,胡善围被惊醒了,披衣起来,推开窗户一条缝儿往外看,正好看见沐春穿着扯破的寝衣,拖着鞋,骂骂咧咧从纪纲房间里出来。

纪纲捂着打伤的胸口,开门将一支毛笔当暗器扔过来,正中沐春的后脑勺,“老子不行,你比这只笔也强不到那去!”

胡善围:“……”

次日清晨,五百五十本新书装箱,搬上大官船,覆盖防潮的油布,扬帆。

沐春和纪纲相看两厌,在怪石岭同袍战斗的友谊破碎,一路无话。

沐春把自己关在船舱里,不知在做什么,锦衣卫小卒给他送饭时,听见里头叽叽咕咕低语,好像在自说自话。

小卒敲门,沐春放他进来,摆了饭,走人,沐春关门吃饭,把吃空的碗碟放进食盒,提到门口放着,继续关门,嘀嘀咕咕,没完没了。

大官船日夜兼程,航行一天两夜,终于在黎明时分到了南京的龙江驿站。

秦淮河就是从这里汇入长江,奔流不息。

大官船从长江拐到秦淮河,从三山门的西水关航行到南京内城,即将到桃叶渡时,在船舱里憋了一天两夜的沐春终于“出关”了。

他拿着一本快要翻烂的书,到甲板上找胡善围。

“我都背下来了,你随便翻一首考我。”沐春把一本道衍禅师的诗集《独庵集》递给胡善围。

胡善围很是吃惊,“原来你把自己关在船舱里背书?”

沐春点头,“善围姐姐喜欢道衍禅师的诗,能将《独庵集》倒背如流,我只会一首《绿洲曲》,姐姐和我都聊不起来,我不会作诗,但死记硬背还行,不信,善围姐姐考考我。”

胡善围捧着诗集,她崇拜道衍禅师,对这本书了如指掌,随口问道:“禅师这本诗集,是大明那位文坛泰斗为《独庵集》写序言推荐?”

沐春:“……”

序言是当时文学出版行业最重要的环节,若请到当时的文泰泰斗写序言推荐,就提高了这本书的身价,必定大卖,而且口碑不差,广为流传。

序言在诗集第一页最显眼的位置,是诗集的脸面,胡善围以为这个问题最简单。

可是沐春只顾着背诗,没有注意封面第一页密密麻麻的序言,他怎么知道写序言的是谁?

胡善围把《独庵集》还给木桩子般发愣的沐春,“倘若不是真心喜欢,就别勉强自己。你我本就是知己,何必勉强自己来迎合我呢?没有任何意义。你就是你,独一无二,会不会背《独庵集》,根本不重要。”

胡善围指着甲板另一头指挥大官船靠岸的纪纲,“难道他会背《独庵集》,我就会欣赏他?君子之交淡如水,朋友之间,不必迎合讨好。”

纪纲: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官船靠岸,胡善围亲眼看见一箱箱书搬进马车,捆扎严实了,才登上马车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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