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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的故事(26)+番外

作者: 三十三 阅读记录

他扑嗤笑了,“不怎么样。你妈非要下楼接你,我没办法,只好说我下来等。我站在这,然后看见个傻孩子,走路不看路,爱往电线杆上撞。”

我同情,能理解他无可奈何的心态,除了顺着她老人家,没其他办法。

我问,“晚饭吃啥?”

他答,“你妈做了绿豆稀饭和面饼,说你最爱吃的。”

呃…

我和我妈,肯定没有母女缘。

我盯着面前一盆炒大蒜,真恨不得离我妈越远越好。从小到大,她非说这东西营养好,能健体杀菌,吃得我从小姑娘到大姑娘嘴里总臭哄哄的,被同学老师笑话。

王亮装得很诚恳,“这个好,可惜我从小到大对蒜啊葱啊过敏,一点都不能沾,否则怎么着也要吃半盆。”

我认命了。

咱妈没放过我,继续念叨,“施蔷你太让我失望,出那么多钱供你读大学,完了就当小文员,白供了。你初中毕业时我就说,咱别念了,读中专不好么,早工作早挣钱。你不听,哭着闹着要读高中,现在还比不上人家老方家闺女,孩子也生了,还买部车,每周末带着男人孩子回娘家,逢年过节大包小包往家拎。我当年就不得由你闹,怎么能让孩子定事呢?”

我沉默着。

吃完了我主动收拾桌子准备洗碗,她抢过去,“不用你搞这个,有时间好好想想,怎么落到今天这样。你不说你肯定能出人头地么,等过了年你要二十六了,我看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你爸去得早,我也没亏待你,不替我争口气,也要替你爸想,别叫人说老施闺女不行,你爸在地底下也不得太平。”

她端着碗进厨房,我默默换鞋拿包出门。

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二十一章

不下雨的日子,街上很热闹,趿拖鞋手牵手晃悠悠散步的恋人,卖发夹的配钥匙的十九元T大拍卖的。我进了凉茶铺,一杯二十四味,一元钱三颗陈皮梅。

苦吗?不苦。

我渴了,一口接一口全部喝光,杯底满是药渣。味蕾被炒大蒜炸得麻木,辣与咸,像生活,害得人管不到其他,什么都能喝下去吞下去。滚烫的凉茶,把眼泪直接逼出来。我坐在那,把纸巾筒放在膝上,扯了一张又一张纸巾。

看什么看,我自顾自抹眼泪醒鼻子,没见过人喝凉茶太快被烫着的?

亲母女,无话不可说。我不怪她,我是她生出来的,赐予者有揉搓的权力。一次又一次,十二岁,她一把抽下我脖间的门匙,不管客厅里坐着我邀请的客人-一群同学,厉声说,狗都比你会看门。十五岁,一定要我填报中专,早工作早好,直到我跪下来保证肯定能考上大学。十八岁,把我所有志愿定在本市,一样大学学历,跑那么远干吗。

一次又一次。

命运终于把我送到外地读书,然后遇到郑向南,带我去吃牛肉拉面,香喷喷的锅贴。

纸巾用光了,我低着头,泪水吧嗒、吧嗒掉在简陋的塑料桌面。

受人滴水之恩,非涌泉不足以相报。

母亲一直说。

父亲去世后,她记账,把每份吊唁的白礼统统记在本上。逢年过节,带着我逐家逐户拜访,“上门问个好,谢谢你们过去多照应。”

母不嫌女丑,女不嫌母恶。

她是生你养你的妈,施蔷,你就这个命,要不认了,要不…还能怎么着?

我慢吞吞往回走,赌气,有用吗?又不是今天才蹦出来的妈,跟她讲又讲不通,听又听不懂。我太知道她的反映,“啊会甩脸子了?翅膀长硬了?你飞呀,我巴不得呢。”

还没到楼下,远远的,我看见王亮站在路灯下。

不,不要这样,我掩住脸,泪水从指缝里透出来,沾了满手。不要对我太好,我怕,怕失去坚强的力量,更怕从此变得软弱。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从父亲去世的那天起,我再也不要别人对我好。

我悄悄离开,找角落打电话给他,“我今晚住宿舍了,…谢你…”听着他的声音,保持平静的语音语调成为难事,我真想跑回去扑进他怀里,狠狠痛哭一场,像所有受了委屈的女孩子。我没有,我只说,“好了,再见。”

挂了电话,我站在原地发呆,肩上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我吓得向前一跳,往后看,是王亮。他举着手机,好气复好笑地说,“骗我?我听见你脚步声了,再听,人就在附近。嘿,还明天见呢,我偏要今天见。”我张口结舌,突然大叫起来,“你烦不烦,管我呢,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平静地看着我,像看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的心搅成一团混浆,恶狠狠地喝,“滚!”

滚的是我,我撒腿就跑,不知向何处。我只想逃离,去哪里都好,只要能不面对他。从同情的眼神里我看出自己的蠢笨,狼狈到无地可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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