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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难当(9)

作者: 空相僧人 阅读记录

沈静萱起身退到桌边,福了个身道:“萱儿今日早起里吃了郎中开的最后一贴药,身子爽利多了,劳祖父挂念了。”

她的印象里祖父的形象淡淡的,唯能叫人记得住的便是要数其训沈父时那挥动藤条虎虎生风的狠劲,那时她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原不是沈府里横行无忌的霸王,若称沈父是盘踞山涧的猛虎,那年迈尚雄壮的沈老太爷便是怒目可怖的伏虎罗汉

钵大的拳头提起来,沈父这虎皮大猫也得抖三抖,乖巧的没了脾气。

沈老太爷点了点头,神色未落到脸上就又升了起来,他粗狂的眉毛拧在一处,语气有些翁翁地道:“还是女娃子娇弱,要是换做哥儿,两头若是打出不个头破血流来有怨屈也得给我憋着。”

沈静萱:“....”

这是怨我女儿身没承了您降龙伏虎的本事?她不免有些哭笑不得道:“祖父拳脚骑射之术在京中都是顶好的,孙女平日里娇养着落在您眼里当是不出彩的”

沈静萱面带喜色,因是内里而外面上不显刻意之色,沈老太爷看在眼里暗暗的点了点头。

这自幼养在老伴膝下的孩子多少是比其他几个来的讨喜,

他道:“以前未能显出倒不妨事,今儿鄙处晃在明面上未免会给旁人留下个娇弱的名声,不大好"

沈老太爷略作思付道:“不若如此,明儿起,辰时你便随我到堂前习武,左右还能戒了偷懒的性子,好好练练筋骨”

其实他后头还藏了半截子的话,在沈老太爷眼中姑娘家身体强健往后嫁了人也好生养,他母亲便是如此,不过未出阁的姑娘生养的话原不该他开这口,遂掐了话。

沈静萱闻言却傻了眼,她别的样样能好,样样都好改,只早起一事便是人生中不可逾越的大敌,且她与这大敌日久深情早已难舍难分了

在闺中不肖说,她是个能赖上卯时两刻绝不卯时一刻起的懒人,每每伺候她洗漱装扮的婆子丫鬟都得费大劲才能把她穿戴妥当,出门前还一步三晃未能醒神。

入了婆家,伯爵娘子也不是个爱摆谱的人,面和心善,瞧得出来儿媳的难处故而把请安的时辰挪后了小半时辰,沈静萱那懒性子依旧在骨子里茁壮成长,至今不悔。

沈老太爷今儿一句话就要断了自己养了两辈子的深情,心中大恸,只泪眼汪汪的去瞧祖母,盼着祖母垂伶能救她于水火

熟料,沈老太太不知从那句里听出有理,竟赞同了沈老太爷的做派,惊堂木一落,折了令箭就此断案,绝了沈静萱那簇然冒出的侥幸苗头

夜里的饭沈静萱吃的都不香了,连最爱的八宝莲子羹也没吃上几口,沈老太太只以为孙女是叫老伴唬住,担心被训狠了。

饭后,沈老太太喊了人到屋里说贴己话,指着额头笑骂道:“你祖父哪里能真把你当哥儿来练,你只管骑驴放马得过且过的行事,左右又不是要你上战场,练不出个铜皮铁骨叫不长眼的刀剑伤了性命”

沈静萱想哪里是放不放马骑不骑驴的事,是她屋里磨人的妖精不肯放她走。到底她心中百转千回难舍难分,习武的名头定下来了只改不了。

外头的风雪呼呼作响,声嘶力竭的诠释何为鬼哭狼嚎,过了宵禁的时辰,屋里的灯只留了靠床前的几盏,沈静萱依着床头手里正拿着黄皮话本心不在焉的看着。

海棠这丫头嗜睡,坐在杌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不断的打着瞌睡,忽起了心思,沈静萱用书面拍了拍床帷。

沉香木雕百花的大床敲打的声音格外清脆,屋里头本就静,这一下海棠登时就吓醒了:“怎么了,怎么了,姑娘是要睡了吗”

慌忙间,她瞥见姑娘笑吟吟的望着自己,若有若无的视线往朝的自己嘴角边扫去,她心有所感,下意思抬手去擦,见到手心的水光在幽幽烛火下闪烁,腾地一声闹了个大红脸,瞌睡绕梁三尺惊飞的没了影。

“姑娘...”她闷声道

沈静萱有心逗她道:"海棠,你也不小了怎还和三岁娃娃般坐着也能瞌睡过去?"

五十步笑百步,说的便是她这样的人,逗人的时候全然忘了自己晨间是什么德性。

海棠低头上前替人压了压被角,道:“姑娘时辰不早了,明日还得早起去堂里同老太爷练武呢,再不睡可得起不来了,第一次且不能迟了。”

“无妨”沈静萱摆了摆手,示意海棠坐,她其实是困的,可脑海里一直绷着根弦,每每昏昏欲睡之时便会拨响搅得她无法入睡。

她眼神若即若离一时寻不到落脚点,一会落在案前的三彩绘莲叶锦鲤的垂耳锦绣花囊上,囊中是插着丫鬟从外头院子里刚折来的红梅,通透鲜艳的花瓣上缀着花蕊里化开的积雪,屋内四角铜丝绞的石龛里头银丝炭烧的正旺,红彤彤的一片,沈静萱的脸在晦暗不明的烛火下,平添了几分道不明的哀伤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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