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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桥(29)

作者: 扶兰 阅读记录

一想明白,顾岳忍不住说道:“看不出你们还挺有门道的。”

蒋黑皮洋洋得意:“那是,没门道的早就饿死了,要不就像高麻子那样被剿了。”说着不知怎的叹了口气:“这年头,土匪也不好当啊!”

顾岳啼笑皆非。何思慎在一旁微笑点头:“盗亦有道,古人诚不我欺啊!”

作者有话要说:后记:

盗亦有道,语出《庄子?外篇?�l箧》:“故跖之徒问于跖曰:‘盗亦有道乎?’跖曰:‘何适而无有道邪?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知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未之有也。”

民国是个盗匪无处不在的时代,其中鱼龙混杂,并不可一概而论,借用庄子此语,不过是想说,在那个人人奋力寻找出路的年代,即便是土匪,也得有“道”,才能生存下来。

第11章 七月流火(一)

作者有话要说:七月流火,语出《诗经?国内?豳风?七月》,意指大火星西行,天气转凉,不过后世多误以为意指暑热。《七月》一篇,述写农家全年劳作不息之艰辛:岁寒至春耕;蚕桑;织布制衣;猎取野兽;收拾屋子过冬;为公家采藏果蔬及造酒,为自家采藏瓜瓠麻子苦菜;凿冰及年终燕饮;等等。

本篇写暑日收割,俗称“农忙”,故以“七月流火”命名。

至于“悠小孩”的风俗,来自于某次短期培训时和一位沧州学员的聊天。沧州此地,武风隆盛,传统时代有“镖不喊沧州”之说。流风所及,即便是家庭妇女,也浸润极深,如鱼在水中而不自知,夏夜乘凉,悠小孩习以为常。笔者直接借用过来,特此说明并致谢。

一、

夕阳堪堪落到清江河畔那株两三人都合抱不过来的老柏树的树梢上,暑气远未散尽,岸边的草地上铺满了短褂裤衩,一群半大小子脱得精光,在树荫下那道水流平缓的河湾里扑腾,也有水性好胆子大的,游到了河道中央,更有一二佼佼者,迎着急流在两岸之间游了个来回,得意洋洋地向同伴炫耀,嘻笑打闹之声,远远地隔了竹林也听得清楚。

何思慎带着顾岳从竹林中穿出来,走不上几十步,便到了江边。五六个孩童,各骑着自家的水牛,从他们前头经过,往江中去洗澡,一边走一边好奇地转过头来打量一袭长衫的何思慎,还有明显不像当地人的顾岳。一个年纪稍大的很快认出了何思慎,吓得赶紧从牛背上滑下来,慌慌张张地鞠了一躬,大声喊道:“何校长好!”

何思慎当年十六岁便以阳县头名考中了秀才,整个衡州都轰动了好些时日,都说若不是废科举了,这何家老三说不定可以一路考上去,中状元都是不好说的事情,柏树湾周围几个村都引以为荣。科举一废,何思慎脑子活络,知道世道变了,便跑到日本去留学,学的是师范,回来之后在柏树湾办了个新式小学堂,前些年又做了阳县高等小学堂的校长,阳县人都尊称他一声“何校长”。这可是阳县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柏树湾的人,一提到“何校长”,也觉得自己倍有脸面。

那最先认出何思慎的孩童,去年刚刚入学启蒙,年初随着家中长辈给何思慎拜过年――这也是柏树湾近些年兴起的风俗了,但凡上柏树湾小学堂念书的学生,总得到何家拜个年,以示不忘本源之意。

其他几名孩童也跟着慌乱地跳下牛背来鞠躬问好。何思慎微笑着挥手示意他们自去玩去,看他们急急走远,才转向顾岳道:“这几个都是清江河这边杉山铺那个村子的。”

顾岳有些惊异:“姑父都认得出来?”

何思慎笑道:“其实我只认得去年上柏树湾小学堂念书的那一个,不过另几个应该都是一个村子的。”他略略解释了一下那个拜年的新风俗。顾岳若有所悟,不觉有些感慨地道:“我们一位教官说,法国有位不世出的名将叫做拿破仑,初初带兵的时候,两万人的军队,他不须几日,便能叫得出其中数千人的姓名,所以能够让将士在短短时间里便听命效死。姑父是不是也认得出你所有的学生?”

何思慎笑而不语。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河堤上,放眼望去,沿着堤岸往上游走一里来远,河对面便是那株老柏树,柏树湾之名,便因河湾畔这株据说已有八百岁的老柏树而来,再往上游走半里许,河道狭窄处建了一座石桥,这便是李姓一族当年捐建的那座桥了,李家桥之名也因此而来;过桥之后,不过一二里,一片起伏平缓的小山坡上,围了两人多高的石墙,石墙外紧挨大门的路边,有一个数亩大的池塘,塘边绿树成荫,一大群白鹅哑哑嘶叫着在塘中游来游去;石墙内房屋错落,多是瓦房而非茅屋,略略估算一下,足有二三百栋,这样的规模,说是村落,其实比起顾岳途中所见的许多大镇来,也不遑多让。山坡北面,隔了大片稻田,不过几里路开外,已是巍峨群山,想来便是大明山的支脉,清江河的一条支流,当地人叫做小清江的,自群山之中蜿蜒流出,围着那片山坡绕了好几个弯,才在石桥上游不远处曲折汇入清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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