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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桥(46)

作者: 扶兰 阅读记录

查过酒菜,又去侧殿检查桌椅。八桥镇各家凑钱置办的数十张八仙桌和数百条长凳层层叠架在殿中,平时由庙祝看管,要办酒席时,才开门取出来,主事人还得和庙祝一桌一凳地清点交接,有损坏的需得及时补办。

此时罗副会长正在和庙祝一道清点桌凳,每点齐十张桌子四十条长凳,便让伙计搬出去,暂时堆在戏台子下头,然后再清点下一批桌凳。

莫师爷此时摇着折扇过来了,拱手作揖,满脸带笑地说道:“今日这东坡席如此丰盛,张大哥很是感激八桥镇各位父老的心意,也想尽一尽自己一番心意,特地派手下兄弟们另买了一头猪回来加菜,也请各位尝一尝咱们的手艺。”

那边吴大厨已经带着人在后园水井旁边出水沟的下方,盘起一口新灶,正在架锅烧水。后园另开了一道小门,两名伙计费力地赶着一头磨磨蹭蹭不肯走路的肥猪从小门挤进来。于会长“咦”了一声:“镇上的屠户应该有闲着的吧?”

吴大厨笑呵呵地答道:“现杀的猪,肉才够热香。再说了,又不费什么事。”

在山里时,哪次杀猪不是他一手包办?省了杀猪钱不说,还不用将猪血猪下水送出去给屠户。

两名伙计继续赶着那头不情不愿的肥猪在园子里转圈,趁着这个当口,新灶上足足烧了三大锅水,才将那个够装两三个人的长圆形的大木桶灌满。这边赶紧将累得瘫倒地上直喘气的肥猪抬到案板上,四个人牢牢按住了,吴大厨上去便是一刀,那头猪尖叫到一半便没了声息,真个是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案板下早放了个大盆接住飙涌出来的猪血。

顾岳以前没见过杀猪,此时自然看得很有趣。旁边则不免有人感慨:“吴师傅好刀工啊!”

哪怕是经年的老屠户,有时也难免失手,一刀没杀死,让那头猪挣扎起来,弄得满地是血,人人狼狈。也有手上力气不够的,一刀没杀透,往往也弄得场面难看。

吴大厨得意洋洋地谦谢了两句“过奖过奖”,手下一刻不停地烫猪去毛开膛破肚,一把磨得铮亮的杀猪刀,简直要在他手里飞舞起来了。

何思慎一行人,在旁边看着吴大厨显摆,有人看得心里发慌,悄声问道:“这位大师傅,刀子用得真利索,手底下是不是也……”他其实是想问吴大厨是不是宰人时也这样利索,只是心里头害怕,不敢明着问出来。

这么一问,其他人也害怕起来,窃窃低语,不觉向后退了几步。

何思慎对张斗魁那班人马,算是知之甚深,听了后头几个人的议论,哑然失笑,转过头来说道:“吴大厨只管做饭,轻易不上阵的,偶尔上阵也只是敲个边鼓。”

言外之意,吴大厨那把刀只用来杀猪不用来杀人,没必要怕成那个样子。

顾岳想到吴大厨冒充肥羊去骗高麻子时那幅战战兢兢的样子,“哧”地笑了出来。

术业有专攻,这话真没说错。

太阳将将西斜的时候,总算可以开席了。正殿和戏台之间的空地十分开阔,足足可以摆上百八十桌,坐下蔡营长和张斗魁的所有人马绰绰有余,不过他们两人都没忘了放出岗哨,让哨兵轮流过来吃席――要是光顾着喝酒吃肉,让土匪连锅端了,那就不止是大笑话了。

蔡营长和张斗魁这一桌,都是头面人物,酒菜自然也格外丰盛。肖参谋与何思慎坐了首席,蔡营长与张斗魁对面坐,下首分别是蔡营长的副官以及莫师爷,于会长陪了末座,顾岳也被肖参谋叫过来坐了末座,何思慎笑道:“正好给咱们这一桌倒酒!”

每桌倒酒的总是年纪最小或是资历最浅的那一个。因此一桌人里,总要搭一个可以替大家倒酒的小字辈。顾岳被搭到这一桌,艳羡者有之,私下里说酸话的也有,不过大多倒是不以为异。

顾岳倒酒的动作很熟练,看得出是经常做的。肖参谋诧异地道:“顾学弟,你应该不是经常上酒桌吧?”

顾岳笑了笑:“我父亲喜欢喝酒,常常请三五好友在家中小酌。”

家中小酌,倒酒的当然是他。

倒完一圈,惟独他自己的酒杯里面装的是清水。何思慎不待众人发问便解释道:“顾家祖训,男丁十八岁前不许喝酒。年少气盛,要是再喝点酒,容易误事。这等事,顾家祖上当年在军中时见了不少,不敢不引以为诫。”

何思慎说得郑重,肖参谋等人又都是行伍中人,奇奇怪怪的各色忌讳见识过不少,诸如主官因为听了某术士之言从不用某姓之人、主官因为某个不可告人的缘故不肯从某地经过等等,故而都没有强要顾岳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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