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看浮生如玉(14)

苏眉犹豫了一下，从沙发上滑下去，坐在地上慢慢吃了起来。没想到味道竟然还很不错？苏眉想自己估计是真的太饿了。

苏眉吃完面，不好再等林伽南来收拾，她目不斜视的路过餐厅，自觉的把林伽南的碗也一起收进来了厨房，全程没看林伽南。

林伽南半倚在餐桌上，看着苏眉将厨余倒进垃圾桶，开始洗碗。

苏眉感觉到林伽南的视线，洗着碗，后背绷得笔直。

林伽南问：“为什么不考T大？”

苏眉闻言洗碗的手一顿，回到“已经没有人等我了，我还去干嘛？”

“我就想，只要不去那里，不就是一直有个念想在么。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活得很好，有他爱的人，也有人爱他。他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幸福的生活着。像天上的月亮一样。理智可能会告诉我，月亮根本不会自己发光，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我触碰不到，就总是能看到它的光芒，这么温柔、那么明亮。这是我最远，也是最近的挂念。我只有这点心愿，保留这小小幻想，死皮赖脸的活着，不可以吗？”

苏眉淡淡的说着。在林伽南的印象里，这是她对自己说得最长的一段话。

小杰只言片语的叙述里那个苏眉，身体不好但是爱笑，很聪慧，书画琴棋样样有天赋。有点散漫，会逃课，会淘气，不是传统意义的好学生，但是成绩很好。很爱看书，也爱做梦，看似柔弱其实很坚强，有时候很倔强，认定了什么拉都拉不住…… 林伽南对小杰有事没事便提起的，在小杰各种记忆画面里鲜活着的苏眉，充满了种种幻想和压制的爱慕。那时的林伽南甚至想过，是不是也有个苏眉在等着自己。

如今，终于遇到苏眉了，她却不是故事里的样子。就像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冷冰冰的。而他呢，不也变了么。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怎么一个急转直下，弄得人如此措手不及？

林伽南垂下头，又看到衣袖上，本该扣着袖扣的位置空空的。那袖扣，在他有意无意的爱惜下，陪伴了他很久。

他至今还清晰的记得伽影笑眯眯的将礼盒藏在身后缓缓向他走来的画面，那是他亲爱的妹妹用第一次兼职所得精心给他挑选的礼物。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对袖扣其实真是有些旧了，他想。

林伽南再看了看苏眉，她又恢复了初见时那种神态，想起刚才马路上的那一幕，端的觉得很悲凉。他忽的意识到，如果苏眉也和伽影一样，亲眼面对着□□裸现实，采用那么激烈的手段对抗命运，也许他连今天的苏眉都见不到了。某种意义上，苏眉和自己也一样啊。

苏眉还是苏眉，只是她亲手扼杀了那个含苞待放的自己，留下的这仅有的部分，够让她存活于世，也够让她倍受折磨。

苏眉，我妹妹没你幸运，又比你幸运。林伽南叹息了一声，重新去给苏眉续了杯茶递给她，引着她回客厅。边走边说“小杰走得很快，应该还来不及感受痛苦。”

“……嗯。”

“他总是会提起你，在每天清晨泡茶的时候，在图书馆看到你想看的书的时候，在繁重的课业间隙挤时间看你喜欢的动漫的时候。他都会提起你。”

“……嗯。”

林伽南自顾自的说起，他尘封的往日时光。林伽南知道，苏眉和他都需要被救赎。而能救他们的，只有自己。

苏眉听着林伽南的声音，随着他的回顾，似乎自己离那人越来越近，感叹着“原来，那些年是这么过来的。”林伽南看着苏眉渐渐舒展的眉眼，越来越像记忆当中那蜡笔画中的少女，感觉束缚着自己的带子，也一根根慢慢断裂了。

时间这么流淌着……

苏眉终于放下手中的茶杯，对林伽南说，“我一直不敢去辨别，我对他的心，他对我的心，到底是爱情多一些，还是爱护多一些。你知道的，那时我年纪还小，懵懵懂懂的，他就像哥哥一样存在着。我还没来及成长到足够的年纪，他…就离开了。从来没有对他说过我爱他，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他爱我，没能好好告别，是我最遗憾、也是最无法释怀的事。”

林伽南诧异的看了苏眉一眼，也笑了 “小杰说过，你喜欢看动漫，还说要去学日语的，后来你学了没有？”

苏眉吃惊的瞪了他一眼，“我的事你还真知道的不少。”

林伽南没有回话。

苏眉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顾不得形象的在沙发上摊成一滩泥。有气无力的说“既然你知道我这么多事，我也不必装什么淑女了。”

又说“林总，我累了。”

林伽南心下好笑，回自己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