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4)+番外

戒远带着何泠风跪坐在旁边的蒲团上，一言不发，静静等待。
何泠风大病初愈，没坐一会就觉得全身发软，他悄悄看了戒远一眼，咬咬牙，一声不吭的硬挺着。
黑衣僧人依旧闭着眼睛，淡漠的道，“何事？”
原来这僧人就是相悟，戒远恭谨的道，“启禀师叔，前些日子法如师祖带回的孩子身体好了，是以弟子带此子来请师叔做佛性鉴别。”
相悟顿了顿，慢慢转头，细细的打量何泠风。
这孩子身材不高，一张略显苍白的小脸，眼睛圆圆的，在看到他时弯成了月牙，泛出点点笑意，黑色的头发细细的束在脑后，不长，堪堪到肩，穿着一件灰色短衣，下身穿着黑色的小裤子，小手叠放在蒲团上，手指细小，手背上还有些伤痕隐约可见。
最让相悟惊异的是这孩子周身的气息，没有惊慌失措，没有害怕担忧，没有恐惧不安，这孩子嘴角的笑容异常温和，趁着那双笑弯的眼眸，更是天真可爱，稚儿纯然之色尽显。
相悟面色缓了缓，他伸出手，平和的道，“过来，孩子。”
何泠风眨眨眼，刚要起身，却不想跪坐时间有点长，脚一软又跌倒在蒲团里，何泠风郝然的笑了笑，索性很自然的伸了伸腿，然后才缓缓站起来。
他走到相悟身边，再度跪坐下来。
相悟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嘴角微微翘起，他将手放在了何泠风的脑袋上，闭上了眼睛。
何泠风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天灵盖缓缓散向全身，如沐浴在温泉中暖洋洋的舒服，等到这股温暖离去，他睁开双眼，正好看到相悟眼中的震惊之色。
何泠风眨眨眼，额，出什么事了？
相悟垂下眼眸，那一丝震惊之色如雾中花一般悄然消散，他平静的道，“资质中等，按照规矩授予三藏经，分入……塔林。”
戒远一愣，他抬头看了看相悟，似乎想要说什么，不过最终他还是双手合十，低声颂道，“阿弥陀佛，是，师叔。”
戒远带着何泠风离开罗汉堂，相悟缓缓睁开双眼，看着何泠风的背影，摇摇头。
此子天赋卓绝，若是被那些道门发现，定会惊为天人，虽说佛修对资质要求不高，可……想起刚才这孩子在蒲团上随性洒脱的姿态，戒远轻轻叹息，三岁看到老，很显然这孩子的心性也颇为豁达，绝对是修佛的好苗子，按理来说他应该直接将这孩子交到内院，由诸多禅师亲自教导。
只是人心叵测，无因寺修心，可心如止水者少之又少，怨憎会者如过江之卿，此子年岁尚幼，恐难面对，还不如将其遣入塔林。
塔林是历代无因寺飞升无望的高僧埋葬之处，负责打扫塔林的多是晋级无望又或者是没有师门传承的僧人，平日里派遣普通外门弟子去扫撒，那外门弟子定会被不着痕迹的收拾一顿，若是派遣这稚儿……也许会被他们接受。
塔林的弟子纵然晋级无望，可在佛学经义的研究上还是有很多值得学习的，更何况他们平日里负责扫撒诸多高僧的遗骨，纵然对外门弟子多有怨怼，可也常受僧佛遗骨的熏陶，不会太过分。
希望此子不要浪费自己的一番苦心啊……
此子……晤？他叫什么来着？
“……”相悟眨眨眼，莞尔一笑，也罢，若是出众者自然会人尽皆知。
随即他又闭上眼睛，手持佛珠，凝神静心，很快又回归了寂灭状态，继续默诵经文。
“我带你先去慧善师兄那里拿外门弟子的东西。”戒远带着何泠风离开了罗汉院，“慧善师兄是罗汉堂的执事，以后你领东西就到他那里，而且平日里分派各项任务也是由他决定。”
何泠风默默的点头，他犹疑了一下，轻声问道，“师兄，塔林是哪里？”
“啊，塔林啊，塔林位于无因寺西面，一会我带你过去。”戒远轻笑，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意味，“塔林扫洒很轻松的，你年纪小，师兄们不会给你安排难做的活。”
“没关系的！”何泠风立刻表态，“我能行的。”
“好孩子。”戒远摸了摸何泠风的脑袋，“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何泠风张口，刚要说名字，却不想戒远紧接着道，“不过入得无因寺，俗缘自了空，你以前的名字就不用了，你最好给自己起个法号。”
何泠风嘴角微微一抽，这戒远是什么意思，让他一个四岁的孩子起法号？
他仰着脑袋，一脸懵懂，“法号……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