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风遣楹(84)+番外

作者: 凶凶是小熊 阅读记录

而不想让公良昃提起,是因为他突然有些舍不得让那愣头愣脑的孩子淌混水。

沈骞翮不愿承认,但他居然对公良昃生出了几分浃洽难舍,他眼神坚韧清澈,比起自己不知是干净了多少,他不知前路有多凶险,不知面对的是甚么,他似乎只知,若是沈大人需要,他便能付出一切。

而此番盛情,沈骞翮受不起,因而中意与否这等没有缘由的事,并非是个好兆头。

话说回来,即便是自己此行甚么也没查出来,大不了也就是革职降级,发落边疆,好赖也是活着,似乎也并没有那么糟糕,沈骞翮捏着手中的骨牌这样安慰自己道。

那日事情一出,他当即书信两封,一封给了圣上,报了金陵一事;一封给了户部尚书顾禽荒,让他查查揞花楼。

给顾禽荒写信异常困难,其一,这是私人信件,自然用不了急脚递,因而沈骞翮只能在路边寻了家摆铺,才将这信送出去。其二便是沈骞翮在考虑顾禽荒住址之时,费神许久,最终还是在公良昃的提醒下,趴在他背上潇洒落下三字——

云韶筑。

那是京城里一处南院。

这天下人各有志,好男风也并非是甚么难以启齿之事,但朝堂之上能如此明目张胆的,除了沈骞翮以外,那就是这位户部尚书顾禽荒顾大人了。

床笫之间的风流韵事,群臣们私下里也喜欢调侃两句,按道理说顾禽荒与沈骞翮一个上一个下,又是一同入仕,论资容样貌也似乎相配得紧,这本应该是这老天期许的一对,但事实并非如此——二位见面必吵无疑,一人说一人称薪而爨,数粒乃炊*;一人说一人怠惰百生,半间不界。

这长达数十年的你来我往缘起于那年两人进京殿试,上台阶之时,顾禽荒没留意绊了沈骞翮一跤,而沈骞翮在摔下身去之前一把扯烂了他的衣服。于是沈骞翮便顶着头上肿包,顾禽荒穿着半截透风长衫去见了先皇。

那年他们两人谁也不是状元。

想必梁子就是那时候结下的。

自从沈骞翮降了官以后,那位顾大人更是意气风发,满面春风尽书脸上,恨不得日日在沈骞翮宅子外架戏台唱类似于“顾郎升迁,沈贼落马”的曲目;或是大摆九十九桌流水满汉全席,宴请五门十八宗的绿林好汉们吃上个几天几夜,以此来表酣畅之感。

而这次的委派,顾禽荒更是拊髀雀跃,喜上眉梢,简直就差开岁时的那一响爆竹了。

对此沈骞翮也毫无办法,所谓相逢狭路间,道隘不容车;因而这厢自己也只能以数十个白眼回敬之,以示尊重。

虽是如此,但沈骞翮还相信顾禽荒肯帮自己这个忙,毕竟公事公办,自己于他的私人恩怨再往后放放也不迟。

回归正题,待沈骞翮的那封信慢慢悠悠到了顾禽荒手上之时,已是八月下旬。

……

京城,云韶筑。

醉卧软雾,麝兰紫帐间,且看灯楼几处,不带人间半点愁。

“怎么爷今日有空?”宫鎏儿给才落座的顾禽荒敬了茶,又笑嘻嘻将两手搭了顾禽荒的肩,揉了几揉。

这宫鎏儿便是云韶筑中的头牌,因他姿色妩媚,腰身软极,尤长小调,音色直坠梁尘,再加之艺超流辈,由此得名京城。

更重要的是,这满京城的人都知晓,他是户部尚书顾禽荒的人。

“鎏儿闹脾气了?”顾禽荒眉间融着一层倦色,却还是遮不住一身的松风竹雨,“怪我许久都不来看你。”

“爷说的哪里的话,我怎敢闹脾气?在爷那处鎏儿哪能排上名。”宫鎏儿一挑细眉,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娇声道,“刚门口来了个俊哥儿,非要把这信亲自送到爷手上,这么紧急,爷快拆来看看,是哪个相好。”

顾禽荒笑着接过,一扫那名姓,眉头微皱,拆了信件来看,边扫上面那字边道:“不是甚么相好。”

宫鎏儿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撅着嘴又凑上来,“那是谁要得如此神秘?难不成是杵臼芒屏*,不消一提?”

顾禽荒一勾嘴角:“不至于。”

“莫逆故友,言归于好?”

沈骞翮当时在公良昃背上笔走龙蛇,一味图快,这下看字着实太过潦草,顾禽荒才堪堪读完半句,这厢漫不经心道:“谈不上。”

“刎颈之交,生死相从?”

顾禽荒略一思忖,眼中隐隐散了些光出来:“不止。”

宫鎏儿自觉顾禽荒的回答太过暧昧,心中醋意大起,想缠着问个究竟,却只见顾禽荒将信往怀中一揣,起了身,道:“有些个急事,改日再来看你。”

“爷……”

顾禽荒刚掀了幕帘,挂在梁上的风铃好一阵响,只见宫鎏儿身边的小侍从元桃正端着吃食往进走。见顾禽荒出来,元桃忙移开道,略施一礼,露出了一段粉嫩嫩的脖颈:“顾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