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附庸风雅录(215)

这时候有什么话也来不及说了。方思慎想,等回来再看能不能劝得动吧。

春节期间,京城到图安的飞机增至每日往返各一班:去的中午十一点出发,一点半到,回来的下午五点半出发,晚上八点到。高寒地带,天气恶劣,航班随时可能取消,价钱却比其他城市贵出一半,且分毫折扣也无。

方思慎查完机票价格,本来不想拿父亲留下的现金,也不得不动用了。他手里并非没有足够的钱,华鼎松一个折子,还有课题项目剩余资金,都归他保管,临时挪用一下也没什么。然而若真这么做,那也就不是方思慎了。公事不可暧昧,私事何妨糊涂,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打开电脑桌小抽屉。

先数出三千块,想一想,真要见了连叔,怎么也该表表心意,干脆把五千块都揣进口袋里。

直到坐上飞机,置身于万米高空之上,才后知后觉地激动起来。原来不过是买张票出发而已,跟从家坐公车去学校一样容易。两个半小时,就可以回到阔别十三年的青丘白水。为什么过去总觉得那般遥远艰难,从未想过迈开脚步成行?他心里其实明白,并非空间的距离阻碍了自己,而是时间的距离,十三年物是人非,往事不堪回首,叫人望乡情怯。

这是一架小客机,正月初六,返京人多,离京人少,客舱满了三分之一不到。白云从舷窗旁飘过,室外温度虽低,天气却难得地好,连机翼都被阳光镀了一层金,云朵们更是照得莹莹耀目熠熠生辉。方思慎嘴角带了笑,看飞机腾云驾雾般向前行进,心情莫名地轻快起来。这一趟结果会如何,好像并不那么重要了,就当是替自己还个愿。

出了图安机场,入眼一片雪白,清新冷冽的空气激得五脏六腑都打了个颤。这里温度比京城低得多,所幸没有起风,又是曾经熟悉的环境,方思慎一点儿也没觉得冷。连着狠吸几口气,仿佛心底所有浑浊混沌都被置换了出去,才从包里掏出帽子围巾手套,全副武装起来。

扫视一圈,居然没有公交车站。几个出租车司机看他这模样,立刻围了上来:“去哪儿?市里三十,拼车十块!”

同行乘客除非有人接,剩下的都在跟出租车司机讲价。这趟航班总共也没多少人,故而抢客抢得厉害。

“我要去也里……”

“也里古涅?嘿,早说啊,三点钟最后一班长途,赶紧走!”那司机拖着方思慎就往车里塞。

“您等等,多少钱?”

“放心吧,不能多要你的!再磨蹭赶不上车,你就得在市里住一晚,一晚上住宿费多少钱呐你说……”

方思慎来不及反对,车已经开出了机场。路边熟悉的景色如梦幻般展开,干脆什么也不说了。车少路滑,司机开得很小心,也没工夫继续聒噪。进入市区,终于陌生起来。记忆中那个灰暗破落的图安不复存在。高低错落的楼房,五颜六色的广告牌,满街都是餐馆网吧洗浴房娱乐城,和所有偏远地区的小城市一个样。

最后,那司机到底磨着多要了五块钱,十分积极地给他指示长途车站哪边购票,哪边候车。

把墙上挂着的车次列表来回看了两遍,都只找到“也里古涅市”,却没有“也里古涅右旗”。十三年前离开的时候,除了几个大市镇通长途客车,从也里古涅到图安,只能搭运木头的顺风车。虽说属于同一地区,左右两旗也相距百来公里。方思慎把车次表又看了看,有些地名似曾相识,有些却听都没听说过,可见整体行政区划变化都很大。

低头去问售票员,小姑娘二十出头年纪,口气冲得很:“就这一个也里古涅,哪有什么左啊右的。你搞清楚了再来买票!”

大厅中间虽然立着“服务台”,却没有人。入口处一排摊贩,卖各种少数民族饰品和本地特产,中间夹着一个窄窄的书报摊。眼看就要到三点,方思慎忙跑过去买张地图,拿出乡音问那上了年纪的摊主:“大爷,这也里古涅市是过去的也里古涅右旗么?”

“你问这个,可是问对人了,如今不明白的海了去了。我告你啊,当初撤旗并市的时候,左旗的头头老厉害了,愣把右旗给并到他里边儿去了,左旗政务府直接升了市级……”

“那右旗现在叫什么?有直达车吗?”

“叫什么?改叫阿赫拉,成了市下边一个镇啦。这都十来年了,你没听说?一个镇有什么直达车?你坐到也里古涅再找车过去。哟,马上三点了,赶紧的,就这最后一趟,赶不上就得明儿了!不过你就是赶上了,今儿晚上也别想有车去阿赫拉,还得明儿,要不上对面旅馆住一宿……”

上一篇:最后一案 下一篇:Seven监禁+Seven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