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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掷温柔(165)+6册完结+特典


又过了两天,众仆从瞧见二少爷和三小姐提刀在院子里对打,接着拿出弓射箭,都在心里念声“阿弥陀佛”。幸亏没做什么出格的事——闹了半天,说是状元家,原来是武状元。
秘书省衙门位于皇宫右边“崇德坊”头条甲一号院。原先在銎阳,各中央直属机关就在皇城内办公。由永嘉殿至阳嘉殿,左右两侧的房屋即各部门衙署。西京行在面积小得多,朝廷便在皇宫边上建了两片整齐的建筑群。右侧名为“崇德坊”,所有中央机关都设在这里。左侧名为“崇政坊”,所有京兆机关都设在这里。
益郡由州府升格为京师,本地官员自然随之鸡犬升天;而銎阳原班京兆人马及各地及时赶来追随皇帝的官员又不可能降黜使用。如此一来,僧多粥少,互相撕扯,常常闹得不可开交。好在凤凰缩成麻雀,五脏照样俱全。磨合了近两年,蜀州终于形成一个超级臃肿彼此相安的庞大官僚体系。
从恩荣坊到崇德坊,子周每天从容步行小半个时辰去衙门上班。逢朝会的日子,才需要早早动身,赶到宫外等候。锦夏朝的早朝完全视皇帝勤政程度而定。在勤勉的皇帝手里,差不多天天早朝。后来天下太平,政简事少,改为五日一朝。赵琚亲政之后,遵旧制不过一年,就改为十日一朝。多数朝会之日情形是这样的:百官等上一两个时辰,最后内侍出来,宣布圣上龙体欠安,请国舅真定侯领百官议事,议定上奏云云。
所以一般三品以下没有资格主动要求觐见的朝臣,一年半载看不着皇帝,是常有的事。子周走马上任不过数月,蒙皇上单独召见了两次,如此殊荣,就是在秘书省也不多见。一时满朝上下,都知道十六岁的新科状元得天子器重,后生可畏,前途无量。
话说天子两次召见状元郎,为的什么呢?
第一次,出正月不久。某个旬休的日子,宫中内侍着急忙慌上门来请,马车直接把子周送到“鸾章苑”里桂树林边“木樨亭”。
原来负责宫苑花木的执掌内侍将几株四季桂整得提前开放,皇帝陛下正在喜孜孜的赏花。听底下人介绍这个品种原产越州,一时起了兴致,就想找个当地人问问此物习性典故。内侍总管安宸道:“御史台席大人好像就是越州人氏,今日旬休,他必定在衙署当值。不过……”
赵琚不耐烦的摆摆手:“别跟我提席大拗!连左相右相都不管的事,他也要管……动不动就拿“刑不上大夫”说话,朕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席大拗”是皇帝陛下给右谏议大夫席远怀起的浑号。此人执掌御史台,向来廉洁自律,放胆直言。赵琚心里讨厌他,却也知道这种人轻易杀不得。而在国舅宁书源看来,席远怀虽然碍眼,不过是个书呆子。好比崭新雪亮一把刀,瞅着吓人,其实压根儿没开刃,也就懒得动他。
这边皇帝和身边人聊了几句,忽然想起上次奏对称旨的少年状元,仿佛正是籍贯越州。立马传旨,着状元郎即刻觐见。
子周赶到现场,没想到万岁爷劈头问的竟是桂花,先自一愣。好在这东西从小见惯,定定心神,给皇上仔细说了说何谓“桂花蒸”,何谓“桂花酿”,何谓“桂花切”,讲得赵琚食指大动,马上叫来御膳房执掌内侍旁听。
子周想:陛下为何不问我几时入蜀?不问问蜀州之外?不问问越州之民?不问问彤城之战?心中却再明白不过:不能说,不能说。若真的忍不住说出口,也许转眼摘帽成囚,也许当场人头落地。
临出门前大哥的叮咛犹在耳边:“宦海宦海,为官的就是一叶扁舟,海上飘摇。伴君如伴虎,再昏庸再无能的皇帝,都一样是吃人的老虎。子周,你记牢了,什么时候,都先保住性命再说……”
又想起正月里跟着一帮新科进士到真定侯府给国舅拜年——这已是科场多年惯例。虽然自己并不愿去,但终究还是去了。君子和而不同,周而不比,群而不党,没必要为一点狷介意气去得罪把持朝政的实权人物。
去了之后,传说中气焰熏天的国舅爷倒是威严里带着亲切。得知他从彤城来,立刻问何时离家。把彤城之战、逃难经过前前后后问了个遍,比封兰关的守军审得还仔细。听说他见过楚州义军领袖,又叫他详细复述了当时情形。子周不留神说漏嘴,以为对方会追问自己为何没有参加义军,却发现似乎谁也没觉得这是个需要追究的问题。随即想通:在这些人眼里,皇上和朝廷才是应当追随的对象,如北辰在天,众星拱聚,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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