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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掷温柔(243)+6册完结+特典


他自是率性而为,目无余子。落在不熟悉他的人眼里,要么觉得孤高自赏,要么觉得倨傲骄纵,总之疏离冷淡,难以接近。当然,也不排除某些别有用心的眼睛,明里暗里隔空揩油吃豆腐。他自己浑不在意,可把傅大人气得呕血,将那些面孔牢牢记在心里,过后再慢慢设法算帐。
这边内侍们腾出一张大案,取了韵签筒子过来,又捧出一大沓洒金压纹玉版宣、满把牙柱羊紫兼毫笔,取水磨墨,预备各位大人作诗。
秘书副丞张宪博之子张庭兰,年前刚从国子监四品学录升迁礼部侍郎,属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忽然出列行礼,向赵琚道:“启奏陛下,微臣有个主意,请陛下定夺。”
“哦?说来听听。”
“微臣以为,历来咏桂诗不可谓不多,而况今日数十人同咏,须得翻出新意,另辟蹊径,否则千篇一律,陛下看着想必也没有意思……”
赵琚有兴致了:“爱卿所言极是,不知爱卿有何妙法?”
“陛下,昔人赋雪,为求新奇工巧,曾禁用梨、梅、鹅、鹤、练、絮等字。有如徒手相搏,不持寸铁,故名之曰“白战”。今日在座各位咏桂,不妨亦效此“白战”豪情,陛下以为何如?”白战体又称禁体,说的是咏物赋诗时,刻意将该题材的常用字禁了,要人于艰难中出新巧。
赵琚抚掌:“妙哉!就是这样。那桂花的“桂”字,还有“木樨”二字当然不能用了,其他如金、银、丹、黄、月、露、色、香之类,也都得避开才行。”
张庭兰又道:“微臣以为,从来咏桂多秋桂,今日写的既是春桂,还须写出春桂独特之处,叫人看了,不致与秋桂混为一谈,才算入流。”
赵琚点头笑道:“有理有理。众位爱卿,三春咏桂,白战赋诗,好一桩别出心裁风雅盛事。朕已经迫不及待等着看诸位的表现了!”
于是各人抽了韵脚签子,分纸取笔坐定。宫娥捧着珐琅水晶大沙漏立在一旁,约定两刻钟为限。内侍们散立在席间,随时把完成的作品呈给皇帝。
白战作诗,费的功夫自然多些。有人想在御前显示自己才思敏捷,飞快凑足四句,交给内侍呈上去。这些个吟咏春桂的白战体,陈言俗调是少了,然而要么佶屈聱牙,要么矫揉造作,要么牵强附会,可堪入目的就没有几首。赵琚一面看一面摇头,随手递给身边泰王定王和国舅传阅。
张庭兰待众人差不多都写完了,才呈上自己的一首七绝。赵琚看罢,连声称赞:“不错不错。”转头对坐在宁书源下首的张宪博道,“张爱卿,令郎锐意才思,别出机杼,“雏凤清于老凤声”啊。”说着,命内侍当众诵读。
张庭兰这首七绝《咏春桂》,写的是:
“珠碎玲珑堕地来,
秋光占尽在瑶台。
人间天子重清气,
报与桃梨一处开。”
四句话流利清爽,不但道出了春桂的特点,且含蓄蕴藉大拍了一把万岁爷的马屁。怪不得皇帝看到赏心悦目。
他这首一出,其他没写完的都抠抠缩缩不敢往上呈了,纷纷表示张侍郎才调高绝,无与伦比,自己不敢献丑。子周心不在此,跟着顺势藏拙,也不觉得没面子。
子释面前白纸一张,根本没打算凑趣。心中淡淡冷笑:这场戏只怕是张氏父子早就预备好了的,要在皇帝面前露脸。余光瞥见宁书源神色,并不十分畅快。想起宁家的孙子也在坐,难怪了。不再理会他人,端起手边嵌玉琉璃杯——虽说只有半盅白开水,借着之前那壶酒的微醺之意,照样喝得有滋有味。
张庭兰瞟他一眼,忽向皇帝道:“陛下,微臣听闻兰台令李大人胸怀锦绣,满腹珠玑,不知有何佳句?”
赵琚顺着他视线一看,这个李免,又不知神游何方去了。敲着桌子叫了一声:“李爱卿!”
子释最近被皇帝这么叫习惯了,慢腾腾站出来:“微臣在。”
“李爱卿想什么呢?”
“陛下,微臣适才在想……这“错春”酒,错春错春,真是好名字。不知是雕镂春光?还是误了春光?”
赵琚被他问住了,不由自主道:“嗯,到底是雕镂春光呢,还是误了春光?当初取名的人,只怕有满肚子心事……”
二人都入了境,怔怔的对望着。君臣两个一块儿发痴,把其他人全晾在旁边。
张庭兰心里别提多郁闷了。这李免浑身上下都是天然脱俗之气,举手投足,说话动作,叫人觉着处处不可狎,又似乎无处不可亲。一开口就抓走了万岁爷的心,把自己佳作抛到了九霄云外。不过,这么一个可人儿,怎么跟了傅楚卿那俗物……咳,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大着胆子开口:“陛下,臣等还盼着听李大人的好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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