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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奴(54)

安宁笑道:「你不会想到,一本正经的十五哥哥喜欢的会是这么一个无赖。他每一年过年前都在等那个小哑巴寄来的东西,直到十年前他突然不再寄东西来。

「我想十五哥哥一定是等了一年又一年,有一年他喝醉了问石榴哥哥,濛濛是否会记恨于他。」

我缓缓地问:「十六王爷是怎么回答他的?」

安宁笑道:「石榴哥哥最柔善了,当然是说了一些安慰他的话,但你知道十五哥哥说什么?

「他说即使濛濛恨他,他也绝不后悔,能看到濛濛在外面的世界底气十足,自由自在地去爱恨一个人,他就没什么不值得失去的。」

我的嘴唇抖了半天,却无法说一个字,安宁才道:

「这就是十五哥哥,他跟我们不同,他……也许会喜爱一个人,但是他不会像我们那样豁出命似的去爱一个人……

「而你呢,清秋哥哥你的感情就像一把火,若是不能与你一起在火中抵死相爱,化为灰烬,就会烧得彼此都焦头烂额。即便十五哥哥想给,他也给不起。」

安宁将薄皮鲨鱼皮剑放在我的枕边,道:「清秋哥哥,此去经年,不知何时能再见,这柄鲨鱼皮剑是你的,当年是我硬抢,如今我完璧归赵。」

我听她在门口轻轻说了一声:「再见,清秋哥哥。」

直到她将门完全掩上,我才摸着剑鞘道:「再见,安宁。」

我与安宁当了十年的冤家,当年我被她追得四处躲藏,狼狈不堪。

事到如今,已经说不清楚,是我被她害得如此,还是她被我累得如此。细想起来,这一路我们其实彼此为伴,都在成就一段不属于自己的夙愿。

所以,她今天淡然告别,我才会茫然若失,倍感寂寞吧。

门又吱呀一声开了,我忍不住回头,却见亦非绑着纱布的手里拿着一个青花瓷瓶,他那特有的沙哑道:「安宁给你道过别了?」

我微笑了一下,今天我的狗窝还真是蓬荜生辉,热闹非凡。

他无视于我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神,走到我身边侧身坐在床上,拔出木塞,刚要将药粉倒在我的伤口上。

我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隔了半晌,我含泪道:「王爷——奴才有罪,怎么敢劳驾您给奴才上药,你这么恩威并施,奴才只怕粉身碎骨,都无以为报!」

亦非愣愣地看着我,半晌才叹气道:「你的个性,真是……太像,太像……」

「濛濛对吧!」我淡淡地道。

亦非一愣,叹了一口气,道:「是安宁跟你说的吧!」

「你不是说他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奴才么?」

亦非不回答,继续给我擦药。

「如果刚才是濛濛这么打手势,我都会很害怕,不知道他又想起什么新的花招来整治我。」

「你是王爷,他是一个奴才,奴才怎么敢整治王爷?」

亦非轻声一笑,叹息道:「可濛濛不这么想,有一年我因他不守规矩,不得已抽了他一鞭子,让他以后要慎行。

「他第二天突然就规矩了,一举一动都小心得不得了,我还以为他总算明白了,等我到了太学院,才知道他在我的靴子里放了蚂蚁。

「脚心奇痒难耐,害得我坐立不安,最后被太傅狠狠责打了五板子掌心,还被罚抄礼篇五十遍……」

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一脸表情严肃的亦非红肿着小手,一遍又一遍抄着礼篇,心里一阵酸楚。

我在心里道:亦非,那是濛濛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亦非轻声叹了一口气。

「你说我将濛濛赶出去了,他会不会恨我!我一直在想,我抽了他一鞭子,他都会报复我,我将他赶出去了……我想他总有一天,会回来报复我。」

我没吭声,只是眼泪却静静地滑落。

亦非轻轻地说:「可是我等了一年又一年,最后终于明白了,他不再给我任何消息,就已经是对我最好的报复。

「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都无法查到他的去向,想必他过得也不差,你说是不是?」

「也许只能说,他又找了一个很好的主子吧!」

我微微一笑,心想这世上能让你查不到某一个人去向的,亦仁绝对是其中一个,更何况你满天下去找一个哑巴。

亦非的手在我的肩头微微一顿,我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淡淡地问:「亦非,你说你或许喜欢我,是因为我像濛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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