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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鸣廊(111)+番外

汪德臣晒笑道:“方公子也算是一个一等一聪慧的人,为何说出这种迂腐的话。南宋皇族惯於苟且偷安,君主又是好大喜功,不明是非,哪里及得上我们蒙古蒸蒸日上,江河不能挡,山川不能阻的锐势。”他似乎也明白要说动方停君是极难的,便转而对那些守城的士兵说道:“各位大人有没有想过,一但这城被攻破,这城里的老百姓,大人们在城里的家室,都将成为一时愚念的牺牲品。”一时间钓鱼城上沈默一片,只有城上的旗帜在大风中猎猎作响。

方停君半垂眼帘良久,突然淡淡一笑,一抬眼帘,冷笑道:“若是在下没记错,汪将军乃是旺古族人,亡金人。”

汪德臣被他这麽一点,有一些不自在,他原本是金国人,父亲更曾经是金国的大将,金亡後便降了窝阔台之子阔瑞。尽管汪德臣年少得志,但常有心怀不满的蒙将以此含沙射影的讥嘲於他,这原本是汪德臣心中的一根刺。如今方停君说话分明用上了内力,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想必他身後百米以外的蒙古将士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心头不畅,强笑道:“所谓鸟择良木而憩,人择明君而事。更何况金已亡,如今我早已是蒙古人,为主效劳尽力也是情理之事。”

方停君嗤笑了一声,接着道:“想当年你父固守巩昌,阔瑞问他为何要死守城池,你父回答:臣不敢背主失节。这一句不敢背主失节还萦绕於耳,转头便以保全全城百姓性命为由,打开城门迎了蒙古人进城。想必汪将军也算家传绝学,更是青出於蓝,你父只是敢背主失节,想不到将军还敢数祖忘典。”方停君的语音虽淡却充满了不屑与鄙视,汪德臣对方停君素有几分仰慕之意,没想到他却是如此看待自己,不禁胸口一紧,正待开口辩驳,却见方停君左手麽指扣住中指,其它三指朝上放於胸前,冷笑道:“想必将军还记得这个暗号,当年金幼主在故土招募势力,正是将军潜伏於其中,灭绝了你们金人唯一复兴故国的希望。”方停君这些话已经完完全全是用蒙语在说,双方交战多年,又彼此混居,对汉蒙语都有一定的了解。只听方停君的声音越拔越高,越说越犀利,他用手一指汪德臣道:“汉人各位将士听着,这种背信弃义,数祖忘典的人便在你们的眼前,对这种人你们该怎麽办?”

只听守城将士齐声怒喝道:“杀!”

汪德臣又气又羞,方停君的话半真半假,却又亦真亦假让他无从辩驳,只觉得喉口一甜,眼前一黑,竟从马上一头栽了下去。他身後的蒙古士兵慌忙跑上来去搀扶他。钓鱼城中此刻是箭石齐飞。汪德臣被狠砸上了几块,他内外伤交加,到了晚上就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城里的将士见这麽一个秀秀气气的年青人三言两语就把一位蒙古大将气得口吐鲜血,坠下马去,不禁心中骇然同时又不由士气大振。

忽必烈得到军报连忙赶去探视汪德臣,见他已是气若游丝,心头不由黯然。他扣住了蒙哥的死讯,顶替他指挥大军攻打钓鱼城,可是这几个月下来,每个将士都已经是筋疲力尽,没想到今日更是要折损一位猛将。他一想起方停君,只觉得心里似要将他恨到极处,恨得自己连气都喘不过来。正因为这份恨,他才明明得到了一连串从和林来得有关阿里不哥的密报,还是坚持不肯返回。他曾对劝他撤退的薛忆之说,他一定要抓到方停君,然後剖开他的胸膛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长心肝。

七月里,王坚见蒙古仍然没有退兵,只得再去找方停君商量对策。

方停君也对忽必烈这麽顽固地攻打钓鱼城有一点莫可奈何,他在前廊里走来走去皱眉思索着对策。青川则追在他身後打扇子,一边拍打着身上道:“这鬼地方又潮又温的,蚊子多得吓死人。”他一边抓着庠一边嘟哝道:“看来明天弄一点香来熏一熏才好。”他这麽说着,方停君却是眼睛一亮。

他一转身对王坚笑道:“有法子了。”

“方公子,如何?”

方停君淡淡地道:“忽必烈不肯退军,那我们就逼他不得不退。”王坚见他乌黑的眸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忽然觉得有一种心安,他知道这个年青人虽然样貌文秀,却是杀伐决断甚有主意。

到了深夜时分,方停君带着青川连夜出了城,两人一路快马,几乎用三天两夜的时间赶回了利州。

等他们到利州的时候也是夜半时分,城内因战时而显得更为萧条。各店各户都早早闭了门,熄了灯,可三元香铺的门边下却还闪现着灯光,老八一边搓着香,一边往里吐着唾味,他似越想越恨,站起来狠狠地砸了一记搓香板,但却很快只能无奈地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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