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斑斓(32)

作者: 尼可拉斯 阅读记录

她回到家的时候,正在端着一杯decaf咖啡准备看会儿书,Sarah想必是醒了,微信上给她发来照片,是便条和早餐还有热乎的咖啡,“So sweet”,Sarah说。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想,能够给人做早餐也是一种进步,如果朋友们听到的话也势必这样以为,毕竟她独居近四年,几乎断绝了和其他人的一切亲密关系,甚至包括父母。心地善良,仍是温暖,却不再对外开外也不再有人能走进她的内心。

她看着Sarah发来的图片,思绪万千,汇成一条静默的河流。

Sarah人在那边,默默吃饭,嘴角略有笑意。微微的宿醉环绕身体,散发着一种满足的疲惫,她曾希望醒来齐雨依然在她身边,那将会是完美的早晨。然而齐雨还是离去了,这如她所料也侧面证实她的猜测。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不是习惯思考未来、尤其是这样没法控制的事情的人,她很享受现在,于是又去放了那首《Have You Ever Really Loved A Woman》。

我还想要见到你,我还想要继续。只要你不嫌弃我离开我,我没什么理由不见你。

她听着歌者的烟嗓,跟着弗拉明戈风格的吉他扫弦翩翩起舞。你既然可以给我放如此热情的歌曲,为什么还会回到像一块冰一样的状态呢?可惜她和齐雨没有什么共同的朋友。

但上天如果眷顾你,便会给你以协助。过了两日,Sarah请自己非常喜欢的学生喝奶茶看电影的时候,愣是在商场遇上齐雨和她的朋友——目前来说还愿意一起聊聊的唯一一个。机不可失,Sarah仗着脸皮和大有进步的中文愣是和对方交了朋友加了微信。适可而止,她也懂得,见好就收,表示自己不敢多打扰,下次有机会再见。和学生转身去看电影的时候,学生问她,老师,那是你的朋友吗?

Sarah想了一下,“Kinda of.”

我当然希望她不止是我的朋友。

流程一致的约会在冬日里一直保持。总是一起去喝酒聊天,说说身边的事或者彼此都喜欢的电影,然后去Sarah家里夜宿,第二天早晨齐雨做好早餐就离去。Sarah不知道应不应该挽留她,只能自己挣扎起来。在一个冷空气南下降温的清晨她做到了,于是齐雨开始和她一起吃早餐。

越靠近过年,放了寒假的Sarah越闲,两个人经常在家一呆一天。大年三十的当天齐雨还是回家去了,她说这顿饭无论如何还是要吃。Sarah也理解,自己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前阵子齐雨还是仅仅夜宿的伴侣,现在能在家里陪她一整天,两个人也不做什么,就赖在一起看电影看美剧,甚至看美式真人秀节目,一边看一起吐槽。她努力看中国的综艺节目,却觉得语言能力实在跟不上。现在齐雨一走,她突然有点不习惯这安静。暗笑自己陷得太早,现在处于不利的境地。

她对齐雨没有要求但有期望,如果齐雨能留在她身边就好了,虽然看上去不大可能,齐雨只能成为她能上床的朋友,而且她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想不想留在中国。齐雨看上去根本不在乎自己在哪里生活,也一直有各种七七八八的收入汇入户头,但也不像一个可以随便走的人。她以为齐雨没那么重要,自己也一样。现在这狭小房子里的庞然寂寞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她束手无策。只能走着瞧。在中文里,“走着瞧”有威胁的意味,仿佛能做的事情还很多。而在英文里,“we will see”却有一丝无奈感在里面,好像能做的不多,只能随遇而安。

但是除夕当夜十一点齐雨却回来了。“你怎么回来了?” Sarah不知道自己的用词暴露了自己的想法,也惊动了齐雨的内心。“…留在那边也无聊,回自己家一个人也不符合过年的气息,我想着你一个人,我就来了。”齐雨还站在门口,楼道的冷风呼呼地往里灌,Sarah一把抱住她,门都忘记关。

整点的时候,有人放烟花。Sarah站在窗前看得开心,齐雨只管做夜宵。“爆竹声中一岁除,”任由灶上的锅慢煮,齐雨走到Sarah身边,“那是什么意思?”齐雨给她解释了一遍,她若有所思,好像在努力咀嚼诗句的美感。“中国文化真的很有意思。你知道美国有个诗人叫惠特曼吗?”“知道,怎么了?”“我前两天看一本书,一本加拿大人写得书,中文版。他说,惠特曼的诗是粗俗的。”“粗俗?你觉得呢?”“我觉得,惠特曼的诗,翻译成,中文之后,没有那么粗俗,但是原文的英文是粗俗的。中文是美丽的语言。”“你喜欢吗?”“我喜欢。我很喜欢中国的文化,我想花时间来了解。”“那会花很长的时间。”“我愿意花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