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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此爱笑(25)

非得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大约就是“青春”吧。

那年她刚升高一,傍晚踏着小区石板道上七零八碎的落叶回家,在楼下的时候看到林现拎着一个蛋糕盒子等电梯。

艾笑悄悄放慢了脚步,少年的脸一如既往的没表情,好像天塌下来也不值得他关心,丧得有点过了头。

她刻意等林现乘了这班电梯上去,才姗姗走近楼道。

经过几个月的上下学偶遇,艾笑对此人终于有了一个不太清晰的认识。

她知道对方在学校很低调,因为人高,坐在教室的边边角角,成天和窗帘融为一体,假装自己是个盆栽,除了考试放榜日,平时几乎透明得不值一提。

但她也知道,这颗盆栽早晚都有专车接送,家政阿姨天不亮就上门给做营养早餐,车库的宾利闪闪发亮,是个不引人注目的大佬。

每天挤公车上学的艾笑十分想和土豪做朋友。

于是她猜测这么大个头的盒子,装的多半是生日蛋糕。

土豪可能要过生日,如果不是土豪过生日,那八成是土豪的爹妈过生日。

记得在古代,乡绅财主们摆寿宴婚宴,路过的陌生人随口几句吉祥话,纵然没有帖子,主人家也会好客的请进门,当讨个彩头。

吃晚饭的时候,艾妈妈做的是卤鸡翅,艾笑托腮看碗里的肉,决定去借花献佛。

艾家夫妻俩一向很注重邻里关系,特地用漂亮的瓷碗把鸡中翅装进去,还细心的摆了个盘。

她就捧着一大碗卤鸡,寒酸地上楼去刷好感了。

土豪的家似乎连防盗门都是镶金的,瞧着格外低调奢华有档次。

艾笑一路上给自己打腹稿,想着待会儿要如何给叔叔阿姨问好,如何不失礼貌的表达同班同学的友情,蛋糕便不用吃了,心意尽到就行,说是自家大人的意思,显得合情合理又不突兀。

门敲响后,过了很久里面才有动静。

但是她一张素来多话的嘴,在瞧见屋内的一片漆黑后瞬间哑然失声。

林现给她开的门。

房里关了灯,落地窗被帘子遮得严严实实,饭桌上的蛋糕插着孤零零的几支蜡烛,火光正因为她的到来而左右摇晃。

周围除了他,一个人也没有。

宽敞的大房子空荡荡的,干净得有些过于不近人情。

艾笑的脑子短暂地卡了壳,随即,她从面前这个一米八少年眼里转瞬即逝的失望中明白了什么,忽然感到尴尬与冒失。

他在自己给自己过生日。

有了这个认知后,那盒鸡中翅好像也跟她一起尴尬起来,一瞬间便不太讨喜了。

怎么办……

现在推说敲错门还来得及吗?

林现平静地问她:“有事么?”

进退两难了。

艾笑暗自深吸了口气,把鸡翅递过去,同时祭出自己平生最友善的表情:“生日快乐。”

“我妈刚在楼下瞧见你提着蛋糕,所以让我送这个来给你。”

她扯了个无伤大雅的谎,轻轻把满屋子的难堪遮盖住。

林现盯着那个瓷碗,仿佛在犹豫,又好似在发怔,迟疑了一阵才伸手去接,礼貌地低声道谢。

她把手背在身后,不自然地掂掂脚,好心建议,“……可能有点冷了,吃之前热一热口感比较好,微波炉打二十秒,碗明天上学还我就行。”

艾笑自认为她的表现还不算很让人感到尴尬,话说到这里,该功成身退了,于是指了指背后。

“那什么,我就先……”

“走”字还未说出口。

肆虐的秋风从大开的门里窜进来,不识相的吹灭了一支蜡烛。

林现忽然往后退了退,神色平和的开口:“要不要吃块蛋糕?”

艾笑记得外面的烟花大概就是从此刻开始放的,一直放了近半个小时。

当年市里还没有禁烟,中秋过节的礼花炸得砰砰作响。

两磅的水果慕斯缺了六分之一,她坐在落地窗边儿吃蛋糕,茶几上的卤鸡翅正滋滋冒油。

屋内依然没开灯,黑暗被远处的花火一次一次照亮。

最近的一回放在了对面楼顶,艾笑体内的“国人凑热闹之魂”终于点燃,撇开甜食兴奋地奔到窗口,尽管手早在发痒了,却还是很守规矩地问:“林现,我能拉帘子吗?”

他走到落地窗边,“唰啦”一声掀开。

像揭了罩着笼子的黑布,世界顷刻五彩斑斓,明媚得耀眼。

时隔太久,至于还发生了什么,艾笑记不清了,估计也不怎么令人上心。

只记得蛋糕挺好吃的。

以及在那之后,她和土豪做了朋友。

*

洋城偏远的郊区没有路灯,以往隔几里路才有光的小道,被警车红蓝交替的灯闪得分外热闹。